4　商：祭祀和占卜之国

商王朝共有三十个领导人，国祚四百九十六年，还有说法是六百二十九年，无论哪种说法，其生命都比夏王朝的长久。商王朝对中国的控制力要远强于夏王朝，其所控制的王畿地广人多，各路诸侯难以望其项背。商汤为了显示威力，自称“余一人”，这三个字是后来君王自称“寡人”的由来。

汤建立商王朝后，将国都建于亳都（今山东曹县），他也被奉为“成汤帝”，这个名字和后来的“观音菩萨”很类似，都是“救苦救难”之意。

汤建商王朝和启建夏王朝略有不同，启是继承了老爹大禹的权威和力量，轻而易举地完成王朝创建，只不过后来大禹子孙全是酒鬼，力量被削弱，所以夏王朝才是诸侯联盟的一种国体。汤则通过和东方诸侯的联合，经过血拼才创建王朝，所以王朝建立初期，也必然是诸侯联盟的国体。汤和各路诸侯共同治理天下，他死后，儿子太丁继位，太丁死后，太甲继位，危机产生。那个对汤灭夏有突出贡献的元老级人物伊尹认为太甲没有做天下共主的能力和道德，于是将其驱赶至桐邑（今河南虞城），自己执政。

不过，伊尹知道道德中国的潜在力量，所以他对外宣称：只是暂时顶替太甲，只要太甲的道德和能力都足以胜任王位，他就会将王位归还。太甲在桐邑修行七年后，卷土重来，组建了一个强大的兵团，他就站在这个兵团前面要伊尹交出本属于他的王位，伊尹没有力量与他抗衡，只好交出王位。商王朝侥幸躲过这次危机后，没有如夏王朝那样丧失力量，而是正式开始它近五百年的神秘旅程。

商王朝时期，商业尤其发达，人们已懂得互相交换能产生更大的利益和便利，“商”这个字，其实指的就是商人。商王朝喜欢流浪，商汤定都亳都（今山东曹县），当传到第十一代盘庚时，已迁都五次。一个王朝，都城如心脏，轻易迁徙不得，商王朝居然迁都五次，肯定有非迁不可的原因。

有人说是因为洪水，有人说是因为统治阶级和被统治阶级矛盾激化，还有人说是因为统治阶级内部矛盾，商王朝和夏王朝不同，夏王朝的接替法则是父传子，商王朝则是兄传弟。这可能是商王朝比夏王朝存在时间多了几百年的原因，当然也是政治斗争过多、屡次迁都的结果。

比如，第六代中丁到第十代阳甲，共有九王争夺王位，你死我活，直到第十一代盘庚即位，迁都殷（今河南安阳县小屯村），商王朝的流浪之旅才算结束。

当然，商王朝的迁都恐怕和其立国理念有关，那就是祭祀。商王朝是个特别诡异的王朝，一方面，人们通过交换发展出经商这一理性产物；另一方面，商王朝尤其迷信，他们认为，在遥远的天上有个帝，这个帝有个人意志，只要我们凡人能安分守己，不违背他的意志，就能心想事成。所以，商人祭祀天地中这个帝。

由此，商人喜欢占卜，希望这个帝能随时告诉他们，该如何去行事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不过，商人的占卜和其他民族的占卜截然不同，他们不会问帝，某件事该怎么去做，而是自己已经决定做，他们只是问帝，该不该做。

帝，唯一的作用是做决定，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策划权在人手中，帝是被动的。

占卜是迷信，不过，商人的这种思维又很理性，这构成了中华人的奇特思维：人必须主动，占卜只不过是给帝一点面子，让他说是或者不是即可。

占卜理智是中华人的特质，我们承认在人生之上有个有意识的帝，不过我们不会将命运完全交给他，我们只希望他能对我们所策划的一切做出简单的决断（是或非），其他，都是我们人的事，和神、帝无关。我命由我不由天！

这也是我们虽然有祭祀和占卜，却无法产生宗教的原因。而频繁迁都，大概是商人占卜得出的结果，以避祸求福。

除了祭祀天帝和向天帝占卜之外，商人最喜欢的就是祭祀祖先，这是中华人的特质之一。我们没有把帝看作宗教神，也没有把祖先看作神，之所以祭祀祖先，是因为我们感觉祖先虽然离开这个人世到另一个世界去了，却仍然和我们在一起，由此构成了人生观和宇宙观的合一，即天人合一。

“天”指的是人死后的世界，“人”则是我们活人所在的世界。我们把去世的祖先的牌位拿到家中来祭奠，等于是把天拿到了人间，这就是天人合一。

人生观和宇宙观合一后，那么也就不存在绝对的宇宙，那些在人生之上的宗教神就是虚无缥缈之物。我们唯一信奉的是大团圆：无论祖先在哪里，其实他都和我们在一起。

祭祀祖先，并非向祖先索要什么利润，恰恰相反，祭祀祖先是中国人最无私的举动，我们只是希望祖先保佑我们，但任何一个中国人都知道，祖先保佑我们的唯一方式是，我们自己要行善。

由此推导出，中国人的神或者上帝就是我们的祖先，中国人和其他民族最大的不同是，我们重视家族传承，有家谱。我们把祖先的牌位放在家中，和我们在一起，不需要去外面再建什么教堂，由此构成了一个世界，而不是两个世界。这就是天人合一（“天”是死去的人，“人”是活人，二者合二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