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今天，我们应该怎样看待战争？

战争应该是一切政治手段、外交斡旋都失效后不得已的选择。就个体而言，交战双方很少有人能从战争中获益。

在古代中国社会，君主的意志压倒性地超越一切。发动一场战争，为政者首先考虑的往往不是民生问题，不是国家利益，而是君主的个人意志。于是，我们的战争观逐渐异化成君主的战争观。我们不会设身处地，站在战争之中个体命运的角度感受他们的苦难，审视社会家国的得失；而通常是以君主的视角，用成王败寇的理念来衡量战争。于是，我们渐渐地只会为胜利欢呼，而咒骂鄙视失败者。

从汉高祖刘邦白登被围到呼韩邪单于降汉，汉王朝和匈奴之间的战争持续了百余年。

这场战争的结果也许是明确的：匈奴在向汉王朝臣服后，逐渐衰落，最终被赶出蒙古高原，甚至彻底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但因此便得出我们是胜利者的结论，未免草率。毕竟，匈奴被汉王朝打败、赶出蒙古高原后，鲜卑取而代之，继续威胁南方汉民族建立的政权。而在五胡十六国、南北朝之后，又有突厥、契丹、蒙古、满族……如果将两千年的历史拉通了看，其实，帝制时代的中国从来没有真正彻底解决过北方游牧民族的威胁，胜利都是阶段性的。

所幸，我们的文明之所以能贯穿上下数千年，从未中断，并不是因为我们有多么的强大，取得了多么辉煌的军事胜利，而在于我们的文明如同海绵一样，兼收并蓄，包容和吸纳了许许多多已经消失或仍旧存在的文明。世界上没有哪一个民族是绝对纯种的，现有的所有民族都是不断融合的结果。

汉匈战争的一百年也是秦王朝覆灭之后我们走进帝制最初的一百年，国家该如何发展？为政者应该与民休息、无为而治，还是应该建立一个无所不管、无所不能的强权政府？一切的一切还处在“摸着石头过河”的阶段。在这个时候爆发的汉匈百年战争，无疑极为深刻地影响到了西汉王朝的政治、经济、外交以及社会的方方面面。而在这段时间总结出来的执政理念，又更长远地影响到了未来两千年整个帝制时代。

如果我们不是从成王败寇的角度来看待汉匈百年战争，而是从这场战争对西汉王朝，甚至整个帝制时代的深远影响的角度来看问题，又会得出怎样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