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河回民支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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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玉岭傍晚来到苑口南边的东营村。那里有个老房东贾三伯,是村里的拥军模范,见到房玉岭还是热情如初。老人在谈话中述说了近年的家庭变迁:为了维持生活,大儿子外出做买卖,几个月才能回家一次;二儿子贾仲楠原在霸州上中学,毕业后就被招去当了警察,左邻右舍从此另眼相看。老人总是千叮咛万嘱咐,告诫二儿子任何时候都不能干对不起老百姓的事。房玉岭边听边想,贾家的变化确实很大。老二是个聪明老实的孩子,自己前些年在贾家驻防时,那孩子经常趴在他腿上让他讲故事,还总说长大后要当八路军。房玉岭又一想,因为生活所迫和游击区拉锯形势的严峻,在冀中地区也曾出现个别家庭从进步倒向反动的实例,贾家属于这种情况吗? 本来房玉岭打算留住一宿,现在心里有些嘀咕。他觉得此地不能久留,便以赶路为名,辞别了贾家二老。

刚走到村边,又想起王舜卿老人家。王舜卿原来是村长,儿子参加了八路军,是模范抗属家庭。浓厚的阶级情感驱使他走进王家,一边亲切地喊大娘,一边掀起掉了大片竹莛的破帘子,进了外屋。他环视四周,真是家徒四壁,凄凉不堪。两只老母鸡在水缸下不停地刨土做窝,寻找凉快处。房梁上的小燕子从窝里伸出长脖子,呢呢喃喃地叫着,张着奶黄的小嘴儿,等待妈妈喂食。他掀开锅盖,锅里是吃剩下的一个野菜窝窝。走进里屋,只见大娘躺在炕上,房玉岭忙问道:“大娘这是怎么了? 还认识我吗?”他问话时眼圈已经红了。

王大娘揉揉眼睛说道:“你不是小房吗? 怎么,咱们的队伍又回来啦?哎,我摔了一跤,在炕上躺十来天了,现在将就着能下地。你大伯闲不住,从冰窖场趸了两方冰块,赶时间推车去卖刨冰了,一会儿就回来。”

房玉岭又问道:“儿子有信吗?”

大娘兴奋地说:“有信! 有信! 说是在太行山呢,还立了个三等功。这孩子老惦记我们,我们这把老骨头了,还能活几天,有什么可惦记的? 我蒸的菜窝窝,就在锅里熥着呢,你吃点儿充充饥。”

说起参加革命的儿子,王大娘眼睛里放着亮光。房玉岭擦掉眼角的泪珠,恳切地说:“大娘谢谢你,我还有事要赶路,就不等大伯了。我这里给你放下五块钱法币,你保养保养身子吧!”房玉岭快速走出了王家。

刚到胡同口,迎面有人推着平板车走来,正是王舜卿老人。房玉岭快走几步,赶忙接过车子,王大伯笑着问:“小房你从哪儿来?”没等房玉岭回答,二人已经进了院子。王大伯顺手收拾卖刨冰的工具,发现厚厚的保温被里还包着一小块冰,便说:“小房,我就不给你沏茶了,这些料还能做两盘刨冰,你尝尝!”

王大娘拄着拐杖,从屋里缓缓走出来,笑呵呵地说道:“还是你大伯面子大,真的把小房留住了,进屋说话吧!”

房玉岭吃着刨冰赞道:“大伯,你做得真好吃,这浇汁儿是用啥料做的?怎么这么好吃啊?”

王老伯说道:“是白糖和蜂蜜再加玫瑰露,都是货真价实的东西。你看看咱们院里那些玫瑰花,蜜蜂在花朵上扑棱着,飞走一群又来一群,这就是玫瑰露的原料。”

“你的手艺真是一绝,干什么活儿都要一个精字。”房玉岭点点头继续说道,“我这次来是专门调查苑口岗楼人命案的,不知大伯知不知道?”

王老说道:“别提了! 出事那天我正在岗楼前卖刨冰,看了个从头到尾,简直把我气死了,回家后几天吃不好,睡不着。你大娘听我一念叨,也气坏了,干活心不在焉,摔了一跤,到现在还没好利落。”

王老汉原原本本地讲了起来:

十天前,辛马庄有两家的姑娘被伪团长王彪子抢走了,惊动了十里八乡。家人都急坏了,托人调解,苑口保甲长也出面了,但都没用。立秋那天上午,刚刚下过雨,辛马庄老村长带领家属找到岗楼要人,把门的不让进。一会儿工夫,岗楼门口就聚起了一群人,大家往里拥,一直走到第二道门,有个班长模样的走过来吼道:“你们别胡闹! 团长不在家,放人的事我做不了主!”

苑口村一位老者接腔道:“你们净胡嘞嘞,刚才团长还在门口转悠,怎么屁大的工夫就不见了!? 是从天上飞走的,还是从地沟里爬出去了? 你们都在糊弄人!”

辛马庄村长走上前去骂道:“你们这群畜生不如的东西,兔子都不吃窝边草,你们专门祸害周围乡亲,还有没有王法!”村长说着就带头往里冲,伪班长气急败坏地掏出手枪威胁道:“谁敢多迈一步,我就开枪!”

村长不听那一套,继续往里走,伪班长扣动了扳机,村长腿上受了伤,倒在了地上。

两位女子的家人被伪军的暴行激怒了,推开挡路的伪军拼死往院子里冲,刚跑到岗楼下,伪班长又开两枪,又有两人中枪倒下。十几个伪军一下子又跑了出来,挡住了去路。

王舜卿大伯看势不好,赶紧放下平板车跑到人群里拦住乡亲们,喊道:“乡亲们! 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一定能找到说理的地方,天下没有摆不平的事。再这样下去,吃亏的还是咱自己!”

房玉岭听完了,激动地说道,“大伯,这笔账一定要清算,血债要用血来还!”

王大伯追问道:“你这次来是谁送的信?”

房玉岭说:“是苏桥张杰啊!”

“那就对了,”王大伯说,“张杰到我们村摆摊卖羊肉,是我亲口告诉他的。”

房玉岭见天色不早了,就赶紧辞别大伯和大娘,离开了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