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言
我因为承担了国家社会科学基金的一个美学项目而涉足美学,从而有机会尝试在这个领域为自己开辟一条更深入地理解存在本身和哲学本身的道路。本书探讨的“政治美学”不是本来意义上作为aesthetics的美学,而是关于存在何以可能和哲学何以可能的一种先验形而上学,简言之:美是对更高的完美的存在(“存在本身之美”)的反思与创造,它是哲学研究的专属领地,并实现为对政制之美、人性之美和思想之美的创造与理解。哲学在这一意义上是一种政治美学。政治美学的这个思路来自我对柏拉图著作的理解和阐释。正是柏拉图第一次揭示了哲学与政治的一体两面性,即:政治的本质是哲学性和知识性,政治提供关于人之为人的先验图景的知识,具体实现为对最美制度和最美人性概念的创造;哲学则是创造这种最美制度与最美人性概念的特殊技艺和唯一方法,因为只有哲学才能提供出关于完美政制、完美人性乃至完美存在本身的先验概念的知识。柏拉图的这一创见,把政治问题升华为关于“完美存在”如何可能的先验美学问题,同时也将哲学研究带入了政治这一人的存在的核心地带,美学因此成为关于存在本身的理论思维的纯粹哲学,而非仅仅作为哲学一个分支的“艺术哲学”。
本书把本来意义上的美学称为“文艺美学”。需要特加说明的是,文艺美学有着极其深厚的理论传统,我对其充满敬意,正如伟大艺术作品最深地感动着我。本书对艺术的批判和对文艺美学的批判完全是一种先验的政治的理论思维的结果,而非出于情感原因和经验事实。同理,本书以中世纪为范本所揭示的艺术的象征性和创造性,也是在理论思维界面上对艺术本质所做的一种“先验演绎”,与对中世纪艺术的实证性、历史性研究虽有交叉重叠,但并不在同一个界面上。
早就有人把马克思学说的根本精神解读为一种美学,这只有在本书所开拓的政治美学的基础上才是可以确证的;而且在这样一种意义上,马克思学说本质上必然是一种关于最美政制和最美人性何以可能的先验政治美学。
在我上大学的20世纪80年代,美学曾经是非常显赫的学科;但在我写作这本书的今天,不论美学、哲学还是整个传统学术,并社会本身都已发生巨变。我愿用维特根斯坦的话描述我自己写这本书时的感觉和情境:“别人都从那里往前走,我却在那里停留下来,但愿我能够在这座森林中为自己开辟一条道路。”
本书的写作和出版得到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的资助,特致谢意。感谢孙正聿教授领导的吉林大学马克思主义哲学学科,为我提供了良好的工作环境和研究条件,使我能够安心做这件自己想做的事。本书的许多重要章节作为学术论文在《中国社会科学》、《哲学研究》、《哲学动态》、《现代哲学》、《求是学刊》、《江海学刊》、《武汉大学学报》、《吉林大学社会科学学报》、《江苏社会科学》等学术期刊发表,对这些刊物表示深深的谢意,尤其感谢孙麾、黄慧珍、崔唯航三位先生多年来对我的支持。感谢刘敬东教授、郭嘤蔚教授、杨晓博士、吴旭平博士、田冠浩博士、袁立国博士、张添翼博士认真阅读全部书稿并对其内容做出评论和批评,这些充满激情的交流对我极为重要和珍贵。感谢博士生邢国凯、祁松林、王雪、马鹏莲、刘睿等人在项目申请和书稿打印过程中所做的大量工作。南京大学出版社的卢文婷女士为本书的编辑出版做了尽善尽美的安排,在此一并致谢。
最后感谢和我相伴一生的老妻苏晓飞女士,我把这本书献给她,作为对她付出的终生劳作的报答。现在经常想起和老妻一起走在我们居住的远洋戛纳小镇的甬路上,艰苦思考一个接一个美学问题的情景,那是我生命中最幸福宁静的一段时光,那也是我的云山深处,老之将至,能退隐其中,幸甚至哉,夫复何求?
2017年9月2日于长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