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前尘往事（上）
独坐在自家门槛上的敖天，双手手肘拄在双膝上，双手手掌托着双腮，置气地看着江九墨离开的方向。
突然刮起的狂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几片枯黄的树叶脱离了树枝，飘飘悠悠的落在龙王庙前。
敖天看着那落在自家门前的树叶，只是一扫尾，那树叶就全都被扫出去了，可是敖天看着那有飘飘悠悠落在田里的树叶，满是置气的脸庞一下子充满了光彩。
敖天把尾巴搁在自己的大腿上，摸着尾巴上那金灿灿的鳞片，犹豫了片刻，就从上面拔下了一枚鳞片……
坐在腾云上的罗，抚摸着睡在自己大腿上的修，好半天才问身旁的斗砚：“哥哥，我和姐姐是孪生子，为什么姐姐这么厉害，而我却只会这不入门的幻术？”
修罗出生时，斗砚并不在狸狌山，当他回狸狌山时，她们已经可以满山乱跑了，也好在她们那时候还小，并没有开始学习妖术，根性纯净，所以斗砚就试着教她们道法。
修倒是一学就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她学了道法之后，竟患上了嗜睡的毛病。对于这件事，斗砚也跟当时聚云派的掌门陈殷找过原因，可就是没找着，反正最后的结论是，既然修练习道法对她本身无害，也就没有深究了。至于罗，风、火、水、雷四诀，一个都没学成，反而差点被反噬，唯独幻术不会，可至今还是半成不就的状态。
斗砚也坐了下来，摸了摸罗的脑袋，安慰着她：“傻丫头，法术没有什么入门不入门的说法，只要你潜心修炼，就算只是初级的法术，只要精通，也可以独当一面的！”
斗砚这话才说完，刚刚还低落的罗竟笑了起来，因为他这话和当初江九墨跟罗说的话差不多，而且当时罗还想着要给他和斗砚牵线呢。
罗的突然转变让斗砚很奇怪：“我哪里说错了？”
罗憋笑摆摆手：“哥哥没说错！”
罗明明笑得那么开心，可是嘴上没什么，真真让斗砚摸不着头脑。
聚云派正殿后方的一个大院里，院中央栽种着一棵百年松树，春霖坐在松树下的石桌旁，跟坐在他对面的聚云派掌门陈圆，禀告了斗砚的事。
“黑色猫妖斗砚，还真有这么一个妖啊！”
“师傅你知道？”
陈圆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回想着当初他刚当上掌门时，上一任掌门跟他说的事。
“为师刚继任掌门时，你师公就跟我提起过，我聚云派在第三任掌门继任时，的确是有一个名为斗砚的猫妖在我聚云派修炼过。”
“我聚云派乃正门大派，为什么会有一只猫妖？”
“起初你师公告诉我时，我也不相信，而且你师公也不太相信，可是你师公说，这事是一代代掌门口口相传下来的，还嘱咐他，在他把掌门之位传下去时，也要把这件事一起传下去。”
“一代代传下去，可见陈殷老掌门很重视这斗砚。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圆再次回想着当初上一任掌门告诉他的事。
数百年前，聚云派成立不足三十年，不愿继任掌门的陈殷，竟私自下山云游去了，他是在一个小镇上遇到斗砚的。
当时的斗砚并不是一个人，他身上背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正在一家一家拍打着医馆的大门，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深夜的关系，还是这里的人都知道他是猫妖，所以没一个人开门。
斗砚明显感觉到，自己背上的人的气息已经微弱的就要连他都感觉不到了。
斗砚把奄奄一息的薛芷放在医馆门口，让她靠着自己的肩头坐着。
深夜的街道很冷，可是相比深夜的冷，他更怕薛芷身上的冷。
人是很脆弱的，不过是淋一次雨，或者是吹个风都会头疼脑热，有时候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上一次见面时，那人还是青丝垂落；再一次见面时，那人或许已经是花甲之年了。
斗砚紧握着薛芷的手。他现在后悔了，那一次见面时，他就应该转身离去，而不是陪她静坐了半天，还爱心泛滥的送她回家。要是真这样，那斗砚还是那个没有牵挂的斗砚，而薛芷也可以嫁一个好人家，平平安安的过完下半辈子。
斗砚把脑袋靠在薛芷的头上，他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多么的无助。
不知道是不是起雾了，斗砚的眼前竟可是模糊了起来。
“奇事啊，一个妖竟对人动了真情！”
对于突然出现的陈殷，斗砚已经没有心思去管他要做什么了，即使是他要除了自己。
陈殷看了一下昏迷不醒的薛芷，气息微弱，面无血色，右脚脚腕上还绑着纱布。但他奇怪的是，看斗砚对她的感情，他们应该在一起很久了，可是薛芷身上竟没有染上一丝妖气，而且她脚上的伤口这么重，应该早就香消玉殒了，为什么可以扛到现在？
陈殷拨开纱布一看，薛芷的脚腕上有两个孔洞，像是被蛇咬的，伤口已经发黑溃烂，而敷在伤口上的竟是仙草萤虫草。
“萤虫草，长半尺，叶纤细，白色的花朵即将盛开时，如萤火虫一般忽明忽暗。可惜药不对症，就算是仙草也救不了她。”
薛芷的情况，斗砚自然清楚。
“但也不是无药可救！”
陈殷这随口一说的话，如黑夜里的星光，让斗砚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你能救她？”
“能，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说！”
斗砚连什么条件都没有问，直接让陈殷说，可见他的决心。
陈殷抬眸凝视着斗砚：“从今往后，你不能再出现在这位姑娘的面前！”
陈殷不直接除掉斗砚，已经算是网开一面了，至于不让他和薛芷在一起，这也是为他好，毕竟被留下的人是最痛苦的！
斗砚握着薛芷的手又紧了一分，可是他还是一口就答应了。
跟薛芷的性命相比，分离又算得了什么？
但是，命运这个东西总喜欢玩弄人！
被陈殷带回云聚山的薛芷，自醒后就无数次想离开云聚山找斗砚，可是陈殷都拦着没有让她离开，但有一天她竟在云聚山上凭空消失了。
一处山洞里，架起来的火盆照亮了这宽敞的山洞，也让这寒冷的山洞多了一丝暖意。
被扔在石床上的薛芷紧靠着石壁，惊恐的看着面前那个挂着豹头的男人荼胥。
荼胥抱着双手打量着薛芷：“不愧是纯灵，跟那只猫在一起这么久了，竟没有一丝影响。被银环咬了一口竟还能活下来！”
荼胥刚说完，一旁的银环就伸出了他那叉开的信子，可是他也不知道荼胥说的纯灵是什么。
薛芷依旧看着荼胥。
荼胥解释说：“纯灵，顾名思义就是纯净的灵魂，只要是在月圆之夜，吃了两个纯灵，那人就能超脱六道轮回！”
“哦，是这样。”
银环似懂非懂的应着，又指着角落里的一个笼子：“那个小娃娃也是吗？”
薛芷顺着银环所指的铁笼一看，里面当真坐着一个镇定的出奇的男孩子。
“两个？那荼胥找到两个了吗？他们都被这荼胥吃了吗？”
陈殷摇摇头：“没有，巧的是那天斗砚也去找荼胥算账了，可是……”
陈殷知道薛芷不见了之后，立马就用追踪术去找薛芷了，可是薛芷没找着，却找到了斗砚。
那时的斗砚不但功力被荼胥给废了，就连脊椎骨也被抽掉了，即使是大罗金仙也无能为力。
“要我送你一程吗？”
猫是高傲的存在，与其留在这个世上苟延残喘，他更愿意选择解脱。
斗砚抬手想抓住陈殷的手臂，可是他的手根本没办法抬那么高，只能勉强抓着他的袖子，有气无力的说：“他们在山顶上，晚了就来不及了，快去！”
陈殷只想着让斗砚解脱，他没想到斗砚都这样了还能记挂着薛芷，让他突然有了不该有的想法。
陈殷拍了拍斗砚的手臂，郑重其事的说：“好，交给我吧！”
今晚的月亮出奇的大，可它竟不是以往的银白色，而是诡异的淡紫色。
高山上的平地上，早已经筑起了一个平台，而平台上架起的两根木桩上，分别绑着薛芷和那个小娃娃，而底下围着几个残兵。
薛芷木纳的看着底下的残兵，慢慢伸出了她的舌头——
“姐姐害怕吗？”
小男孩突然的搭话，打断了薛芷想要自尽的念头：“你不怕吗？”
“不怕！”
小男孩很冷静的说：“自我降生一来，我就出奇的幸运，从小到大都没受过伤，就算走丢了也会被人送回家，我想这次一定也一样！”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不知道，反正我就是这么觉得的！不过……”
小男孩刚刚还说的好好的，现在却说不出话了，不禁让薛芷觉得好奇：“不过什么？”
小男孩不再看向底下，而是看向薛芷，愁苦着说：“他们长得太可怕了！”
之前一直都是安安静静的小男孩，现在却说自己害怕了，真是让薛芷又哭又笑。
天上的满月逐渐高升，淡紫色的银光洒满了大地。
被斗砚伤了一只手的荼胥，站在薛芷面前，用他那一寸多长的指甲，划过了薛芷的左脸：“多好的皮相啊，怪不得那只猫会迷上你！”
若是在一个时辰以前，薛芷看到这豹头的荼胥或许还会瑟瑟发抖，可是当她看到荼胥抽了斗砚的脊椎骨，她对荼胥只有恨，没有恐惧。
“斗砚可不像你这么肤浅！”
“肤浅？”
薛芷的一话让荼胥忍不住发笑：“别把他说的那么高尚，自古以来，你们口中的‘一见钟情’不就是因见色起意吗？他也不过如此！”
薛芷淡淡一笑：“还真不是！”
薛芷突然的冷静，让荼胥极度的不爽。
气上心头的荼胥一掌拍在木桩上，狠狠地盯着薛芷，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那我现在就送你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