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青冥伞
三人缄默。
一阵不详之感袭上蛮南子的心头。
“难不成，蛮夏她……”他感到眼前一黑，只觉脚下有些站立不稳。多亏侍从机灵，一把将他扶住，才没在几个晚辈面前，失了体面。
北辰高高举起蛮夏的伞，青色伞面投下一层薄薄的阴影，给他素来淡然的眸子，添了一抹伤感。
“蛮伯伯……”他学着邬玄重的称呼，唤了一声蛮南子：“是我没有照顾好蛮夏。”
“不是小鱼仙的错，是我……”
外面水声此起彼伏，仿佛奏起一曲哀乐，在替蛮夏的不幸难过。
古色古香的厅堂，响起重重的一声。寻声而去，邬玄重前额紧贴地面，匍匐着身躯，向蛮南子磕头谢罪。
该是撞得多猛烈，他额头的正中心才沾满了血迹。大厅的水泥地，凭空绽开了一朵红艳艳的血花，与周围的景物极其不和谐。
“蛮伯伯，是玄重辜负了蛮夏！是邬家辜负蛮家！”
他一语毕，又响起同样沉重的一声清响。
额头的斑驳红印，大了一圈。血顺着他的眉骨、鼻梁骨向下流着。
“玄重愿用自己的性命，赔给蛮伯伯。“
他抬手对着自己心脉处落去，“胡闹！”要不是蛮南子抬手引诀，冲开了他的灵术，邬玄重已是一命呜呼。
“你死了，蛮夏也回不来。“
北辰极其小心的，将手中的青伞放置于地。他恭恭敬敬对着蛮南子行了个大礼。
同样清亮的声响，他重重地一个磕头，换来他额尖的一片红。
春分睁大双眼，滑下一滴泪。
“蛮伯伯，不怪小鱼仙和邬玄重，此事皆因我起，要抵命也该拿我的命。”
“够了！”
蛮南子几乎是从喉间吼出来，他想要弯身去取蛮夏的伞。春分见状，赶紧双手捧起，把它恭敬地奉给他。
蛮南子极其轻柔地抚着这把青伞，目光慈爱，仿佛那不是一物，而是真真切切地蛮夏。他转动着伞面，细致地看过八根伞骨。中间的伞柄，还残留有蛮夏地斑斓流光。
“我的夏儿……“他闷在胸口的悲痛，爆发而出，”我可怜的夏儿，是爹没照顾好你，爹不该让你去的……“
“蛮伯伯……“
他抬起衣袖，用着袖角，轻轻擦拭着脸上的泪痕。侍从得知小姐的噩耗，也是满脸悲伤，在一旁，默默流着两行泪。
“老爷，节哀顺变……”侍从梗咽着劝慰。
他稳了稳自己的心绪。望着外面的雨，叹息道：“都是命啊……这都是命啊……“
“错的不是你们，是天命。万万没想到，蛮氏一族，居然最终断在了我的手上。“
他凄凉的声音说着说着，笑了起来，笑声中满是对自己的嘲讽。
“你们都起来吧。”
三人仿若没听到，依然低头，跪在地上。
“该去哪儿去哪儿，让我一个人在南山好好的过完余生，”他目光落在邬玄重身上：“替我和你父亲说句抱歉，南子无心亦无力，再替魔界贡献了。”
邬玄重听他这句，面色难看。
“蛮伯伯，三思啊！玄重愿以命相抵，但魔界不能没有你！”
“重儿，早在五千年前，我就不该过问了。”
他抬起黯然神伤的眼帘，看向北辰和春分，“我不怪你们，赶紧走吧，多看一眼，我心痛万分。”他向后走去几步，撑在黄花梨的木桌上，一手安在心口上，“痛心啊！”
见他们依然不动，蛮南子赶不了三人，自己倒走了出去。
“那且随你们便……爱跪且跪着吧。”
侍从紧随身后，还不忘回头看看邬玄重。
蛮南子没有径直回房，而是又折去了祠堂。
他不似先前，一双幽深的大眼睛，向外微凸，布满血丝。那张向来祥和的面容，白如死灰，七魂仿若被抽走，形似傀儡，失了精气神。
尽管如此，他依旧手中紧紧握着那把青伞，目光如无主亡魂般凝视地面，一眨不眨。
“老爷……”
侍从从未见他如此情状，很是担忧。想要劝上两句，被他一句“闭嘴”，话全噎回了肚里。
他将青伞向前一抛，反手托着一团银灰泛青的气旋，猛力一震。青冥伞头朝上苍，伞柄蛮横地向下插了进去。围着伞身，地面裂开的网状纹路，向外延伸，直展开尽他脚下。
“你们都去了，独留我一人。生何欢，死何苦。”
说话间，他的眼神没有游移，死死盯着那把属于蛮夏的青伞。
良久，才吩咐着侍从。
“我死后，将我和夫人葬在一处，夏儿的伞也与我们一同入棺。”
侍从未料到他竟有寻死之心，“不可啊！”边喊边冲向蛮南子，想要阻挠他，慌乱中竟生了智，道：“小姐还没死。“
他回头望向侍从，“你说什么？”
侍从当即对着供台，跪了下来。“老爷，小姐的伞可是青冥伞。经过冥河水千万年冲刷！“蛮南子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他口中所言何意。
“是我糊涂了！“
冥河阴气甚重，经它洗涤所化的宝物，岂是寻常之物？想要御的动青冥伞，非血字立契者不认。
“夏儿与她定过生死契，伞毁人亡，人逝伞去。如今伞还在，她一定还在。“
蛮南子扑通一声，跪倒在了蒲团之上。
“感谢列祖列宗，保我蛮家香火延续，保我夏儿不亡。“
他想给供台上的各位先辈磕头，还没弯下腰。深入地下三寸的青伞，被它封存在内，蛮夏那仅存的香魂意识驱动，伞身震颤不已。
“老爷，是小姐，一定是小姐在回应你。“
侍从刚才忧愁的脸，挂上惊喜之色。
“夏儿……“
青伞挣脱地面的束缚，大地的裂缝又向外延伸一米多长，蜿蜒曲折，走势崎岖。但它并非如想象般，拥入蛮南子怀中，而是飞出祠堂。
“夏儿，你要去哪儿？“
蛮南子心头一荒，一路追着青冥伞。
重到厅堂之时，才明了，女儿心中所想。
北辰眉宇间藏着不解，这把被蛮南子带走的青伞，缘何又回到了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