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02上海
1937年11月7号,顾安然在顾家老爷子的葬礼结束后,从BJ一路坐着火车抵达上海。
上海的冬天一点也不比BJ暖和,雪落到脖颈仿佛可以透进骨子里。
是一种刺骨的寒。
顾安然手上虽然还有顾家百分之十的股份,但是说白了,现在顾家在苏璟言的手上,人人嘴里依旧尊称她一声,“顾大小姐”。
但是今非昔比,几分真心,几分假意,顾安然还是看得出来的。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顾家没了,她这个顾家的大小姐也不会同从前一般。
这些个股份在她手里,她虽然可以在BJ继续混吃混喝,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
可难保苏家不会因为顾家香将她软禁起来,逼迫她彻底放弃顾家。所以,她做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决定,连夜坐着火车一路从BJ逃到了上海。
顾安然一下火车包厢就吸引了火车站几乎所有男人的目光,她穿着一件白色的绣花蕾丝旗袍,肩上搭了一件同色系的流苏披肩,头发全盘起来盘到了脑后,用一根玉钗固定。脸蛋干干净净,并没有点任何的胭脂水粉。
全身上下除了手腕上母亲去世前留给她的翡翠玉镯,并没有半点装饰品。可偏偏就让人移不开眼。
顾安然抬头望了望天空,一眼看过去全是密密麻麻的电线,将本该蔚蓝的天空割分成了好几块。
失去了原来纯粹的美丽。
“铃铃铃——”
“呜呜呜——”
马路上全是脚踏车,电车,汽车,黄包车......天空上有电线,地上有电车轨道,似乎将上海划分了个干净。
各式各样的洋房上挂着五颜六色的广告招牌。
学生们穿着一身黑色的校服,头上带着一顶贝雷帽,车后夹着几本书。女学生们身上是一件蓝色的衬衫,身下套着及膝的黑色裙子,脚下踩着白色的小腿袜和黑色的小布鞋。
两条麻花辫乖乖的垂在肩头,会打扮的女孩子在校服外面还套了一件针织外套,倒是有几分俏皮可爱。
上海和BJ还是有些不一样的,顾安然看得有些出神,并没有注意到侧面开过来的小汽车。
一双结实有力的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退了两步,完美的错开了刚刚差点撞上她的小汽车。
汽车是一辆美国车,里头开车的是一个长相可爱,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着一件格子背带裤,头上带了一顶格子贝雷帽,拍了拍胸脯嘀嘀咕咕说道,“我刚才鸣笛那姑娘怎么不走开啊。”
随后,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车座面色不改还在看报纸的少爷,一双剑眉横跨在明亮有神的眼睛上,高挺的鼻子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一张性感的薄唇轻启,声音干脆,“开车小心点,能让路人过,就让路人过。”
开车的小伙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问道,“少爷,是直接回家吗?”
被唤作“少爷”的英俊男人伸出一双修长漂亮的手,钩下架在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随手放在了车座后,“顾家出事了?可知现在安然的情况?”
他刚从美国留学回来,一回来看到报纸就发现顾家出了事,现在也不知道顾家是个什么情况。
开车的小伙子再一次挠了挠头发,满脸迷茫的摇了摇头说道,“您说的是顾家的大小姐吗?小的也不是很清楚。”
他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林谷渝暗下来的脸色,试探性的说道,“您和安然小姐也有十多年没见了,安然小姐现在就算站在您的面前,您估计也认不出来了。”
林谷渝的脸色又沉下去一个度,开车的小伙计一看就知道是个没有眼力见的,张了张口似乎还想继续说些扰乱林谷渝内心的话,被林谷渝一句话堵了回去,“林知新,好好开你的车,不该说的话一句也别说。”
林知新乖乖闭了嘴。他打小就被大少爷捡回了林家,姓是林谷渝给的,名也是林谷渝赐的。后来林家搬去美国住了几年,他跟着林谷渝也去了美国留学,一转眼十多年过去了。
前几年林家的老夫人病重,林家举家搬回了上海,落叶归根,在外头待的久了,哪怕再怎么比中国平安,倒也不如待在中国舒坦安心。
林谷渝因为学业没有完成,倒是参加完老夫人的葬礼就回了美国,现在才回来。
车缓缓的开进了上海的租借。
而另外一边的上海滩,顾安然险些被一辆小汽车撞上,还好多亏了面前这个人将她拉了回来。
顾安然淡然的笑了笑,道了声,“多谢。”
那人身上穿着粗布麻衣,脖颈上披了一条白色毛巾,头上带了一定黑色的渔夫帽压住了细碎的短发,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倒是一个挺好看的小伙子,“姑娘,小心点。上海不比旁的地方。”
他的身后是一辆老旧的黄包车,跑黄包车的通常都了解各地的路,看他的样子也不像一个坏人,毕竟刚才他还救了自己。
顾安然笑了笑说道,“多谢。”随后顾安然从包里掏出一张字条,纤细洁白的手指递给“黄包车夫”问道,“大哥,您知道这个地方在哪里吗?”
“黄包车夫”看了一眼上面的地址,又看了看不管是穿着打扮,还是言行举止都落落大方的小姑娘,说道,“姑娘是去这里寻人的吗?这地方乱,看姑娘的穿衣打扮就知道姑娘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若是姑娘去这里寻人,派个小厮去就可以了。”
“不是,我住在这里。”顾安然淡淡的说道。
“黄包车夫”看了一眼顾安然身旁的小箱子,估计以为她是闹脾气出走的大小姐,用挂在脖颈上的毛巾擦了擦汗说道,“好吧,姑娘若是不嫌弃,小的拉姑娘过去吧。”
顾安然握紧行李,笑了笑说道,“有劳了。”
那是上海比较常见的弄堂,墙壁上挂着几丝裂痕,房子老旧,看样子有些年头了。
顾安然递给了“黄包车夫”一块大洋,他似乎有些震惊,还了回去说道,“姑娘,十文钱够了。”
“看姑娘不像是上海人,在上海跑远一些也就三十文,用不了一块大洋。”
人倒是老实,顾安然将钱重新放在了“黄包车夫”的手上说道,“我没有零钱,也不好欠你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黄包车夫”就心安理得的收下了。
一道白色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弄堂里。
当真是个好看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