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代王朝更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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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贡献是无与伦比的

范雎知道,白起虽然走了,但是他的势力并没有丝毫削减。远离咸阳之后,他的行动可以更加自由,不受秦王的掌控。于是,范雎再一次向秦王献计道:“臣听闻白起要走之时,对大王对他的处置很是不服,心中存有怨言。他在秦国称病,并不是真的生病了,臣担心,如若他到了别的国家,很可能成为秦国的心腹之患。”

这正如商鞅当初在魏国时,魏国丞相对魏王所说的话,要么重用商鞅,要么就杀了商鞅。可是魏国大王没有听从魏国丞相的嘱咐,最终没有重用商鞅,也没有将他杀掉。

而此刻,秦王听从了范雎,已经贬斥了白起。如今范雎又这么说,即使白起已不具备任何威胁,将其杀掉也无大碍,如此一来反倒可以证明秦王对范雎的重视。秦王何乐而不为?

其实秦王知道,白起为秦国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战功,其他六国人人视他为不共戴天的死敌。除了秦国之外,没有一个国家会真正地重用他。但眼下他在秦国不但不听命于秦王,还对秦王的地位造成了威胁。秦王将其杀掉,显得合情合理。

这就是君王,当一个人有用的时候,会对其实行王道;反之,当一个人已失去利用的价值时,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他,甚至对他霸道。主意一定,秦王急忙派遣使者,向白起追去,同时还给他赐予了一柄自尽的宝剑。

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秦王和范雎密谋诛杀白起的消息,竟然传到了白起旧部的耳中。于是,司马梗、王翦、蒙骜、胡伤、鹿公、张若等凡是没有在前线的秦军高层元老,都飞马追向白起,为白起报信说有小人向大王进谗言,大王已动了杀白起的心思。

白起闻言,心中一片惨淡,终归还是没有摆脱死亡的阴影。满以为自己逃离了咸阳,秦王就会放过自己。可惜眼下秦国已经不需要自己了,自己对于秦王,只是一种威胁。

白起望了望天空,其目光一一掠过这些和自己一起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们、老友们,平静地说道:“我常常听说,秦国并非成就功名大业难,而是得到贤才难;秦国并非得到贤才难,难的是能够充分地重用这些贤才;用这些贤才也不难,难的是能够信任他们。如今大王既然已经不再信任我,我死了便是,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老将们还想再劝劝白起,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要知道白起一个垂暮老人,秦国都不能容他,他又有何容身之处呢?

终于,秦王所派遣的人来了,并赐予宝剑让白起自杀。白起还是很平静,仿佛这一场死亡是他早就预料到的。白起长叹一身,道:“我的确是应该死,长平大战之中,赵军数十万降兵,我欺骗了他们并悉数坑杀了他们,万死也难以抵过。”

可是王翦、司马梗等人都知道,白起一生戎马,为秦国打下了半壁江山,杀了赵国的降兵,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要论功与过,实在是没人能够定论。这一切,还是留待后人评说。

白起对于秦国战国时期的贡献可以说是最大的。若是没有白起,秦国一统六国还是一个未知数呢。

而眼前,王翦他们只看见白起拿起宝剑,往脖子上轻轻一滑,这个让六国战栗匍匐的战神,让秦国为之喝彩和自豪的神话,便重重倒地,消散在历史的风尘当中。秦王杀了白起,想要杀一儆百,以儆效尤。然而,那些军人是不会那么简单地服从的。其中尤以司马梗最为激进,秦王无奈,只得再杀了司马梗,来平息这场风波。

秦人认为白起和司马梗二人是无罪枉死的,遂人人都很可怜他们,乡邑皆为武安君白起立祠祭祀。

此时此刻,范雎的心情无疑是复杂的,他知道,自己并非如同外人所看见的那样,地位如同泰山一般牢靠。不仅军方和范雎的矛盾难以调和,秦王也渐渐地不再重用范雎。更为严重的是,秦王还接收到了一份密函,上面言辞凿凿地说,范雎的亲信王稽有叛国通敌的行为。而不久后,王稽便在咸阳街头被诛杀,范雎跌入了自入秦为相国以来的最低谷。

面对越来越严峻的处境,范雎的心中,已经萌生了退居山野的想法,这时候,一个人的到来,使他最终坚定了这种想法并付诸实施。

这个人,就是蔡泽。

蔡泽,其生卒年不详,战国时燕国纲成(今河北怀安)人,善辩多智,游说诸侯,秦昭襄王拜为客卿。然而,在此之前,他虽然有着一身抱负,却屡屡不得机会施展。无奈之下,竟然想到了求卜问卦。

当时,正好有一个看相的名士经过纲成,这个人曾经还给赵国大臣李兑看过相,并成功预言他能够在100天之内掌握大权。此人名叫唐举。举也写作“莒”。《荀子·非相》中描述唐举说:“今之世梁有唐举相人之形状、颜色而知其吉凶、妖祥世俗称之。古之人无有也学者不道也。”

蔡泽见了唐举,如获至宝,在确定了唐举曾给李兑看过相这件事之后,忙向唐举问道:“依照先生看来,像我这样的人将来有什么作为呢?”唐举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番蔡泽之后,忙笑着说道:“先生的鼻子向着天空,肩膀太宽了,让脖子看起来特别的粗短,凸起的额头,塌下的鼻梁,罗圈腿。先生这种相貌,不才以为,只有圣人才有呢。”

蔡泽闻言,不禁哈哈大笑,他自然明白,这不过是唐举开个玩笑而已,遂继续问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在我看来,富贵那是我本来就有的,我想要先生帮助我看的,是我寿命的长短。”

唐举摇头晃脑一阵,遂说道:“因为先生长相不能见人,所以先生的寿命,此后竟然还有43年之久。”

蔡泽闻言,笑着表示感谢,遂坐上马车离开了唐举的住处,随后对他的车夫说道:“上天真是待我不薄,为人者,能够每顿都有米饭和酒肉,赶着马车奔驰,手抱黄金大印,腰系紫色丝带,在人主面前备受尊重,享受荣华富贵的时间竟然长达43年,还有什么不能满足的呢?”

于是,蔡泽信心满满地离开了燕国,希望能够到赵国大展拳脚,可惜,到了赵国之后,蔡泽依旧郁郁不得志,这还算了,赵国竟然碍于他的名声,直接将他赶出了赵国。无奈之下,蔡泽只能前往韩国、魏国碰碰运气,却不料在半路上,他竟然连自己的锅鼎之类的炊具都被强盗抢走了。恰好这时候,郑安平和王稽之事传到他的耳中,蔡泽立马觉得说不定自己的机遇就在此时。于是,他星夜兼程到达秦国,辗转成为了秦王的客卿。

不过,在这期间,蔡泽还真的费了一番心思。蔡泽到达咸阳之后,住最豪华的客店,吃最名贵的酒食,并大言不惭地对客店老板说,自己即将成为丞相,一旦自己做了丞相,就一定会重重地酬谢。

老板闻言,顿时大笑不止,这不是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了吗?这人八成是个疯子,他一无是处,凭什么做秦国的丞相,而且当前秦国的丞相范雎,可是刚刚整垮了战神白起,可谓权倾朝野。这蔡泽何德何能,胆敢如此大言不惭。

蔡泽也大笑不止,而且比起客店老板笑得更加放肆,并继续说道,这老板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不日就会受到秦王的召见,到了那时候,秦王马上就会免除范雎的职务,让自己上台。

蔡泽的这番言语,虽然没有人当真,但却很快就传开了,不久,竟然连范雎府上也出现了这种流言。这让范雎对蔡泽感到十分好奇。而蔡泽想要的,正是这个效果。

于是,范雎直接将蔡泽请进了相府,他想看看,这世界上什么人会这么狂妄大胆。如此名不见经传的人物,竟然妄图谋取自己的相位。

见了蔡泽,范雎差点哑然失笑,此人其貌不扬,实在看不出有什么过人之处,与自己一表人才、满腹经纶相比,实在是天壤之别。于是乎,范雎傲然问道:“先生有什么了不得的能耐,竟能夺我相位?”

在此之前,蔡泽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见范雎发问,遂不慌不忙地答道:“君侯的见识是多么的浅短呢,众所周知,君主贤明、臣属正直,是整个国家的幸事和福气,父慈子孝、夫信妻贞为一家的大幸之事。然而,自古至今,多少贤臣良将最终郁郁而终。”

顿了顿,蔡泽继续说道:“比干忠正却不能续殷存,子胥智谋却不能保吴完,申生孝敬却不能止晋乱。这到底是什么原因?身与名俱全者,最上;名可法而身死者,居中;身存而名辱者,最下。商鞅、吴起、文种这些人,对君王竭力尽忠,立下汗马功劳,最后竟惨遭杀害,不得身名俱全,实在可悲。拿现在的君侯来说,声名功绩远远比不上以上三者,但是禄位贵盛、私财丰厚却有过之而无不及。再看秦王对君侯的信任,又比不上秦孝公对商鞅的信任、楚悼王对吴起的信任、越王勾践对文种的信任。”

作了这番比较之后,范雎对于蔡泽之才,已经有了一番认识,同时对于他想要表达的意图,在心中也有了一点雏形。遂听蔡泽继续说道:“现在,如果丞相还不知进退之术,我怕您的祸患会比商鞅等人更重。您不会不知道:天地万物,四时之序,无功者来,成功者去,这是最明白不过的道理;日中则移,月满则亏,物盛则衰,此乃天地常数;进退盈缩,与时变化,此乃圣人大道。可惜普通人常被一己私利诱惑,并不能领会其中的道理。正如鸿鹄、犀、象,它们居住之地原本远离危险,却因被诱饵诱惑,终不免于死。”

这蔡泽之辩才果然了得,三言两语之间,就将范雎说得背心发凉,只听蔡泽继续说道:“书中有言:成功之下,不可久处。君侯相秦,计不下坐席,谋不出廊庙,坐制诸侯,利施三川,以实宜阳;决羊肠之险,塞太行之道,斩断三秦通途,令六国不得合纵;栈道千里通于蜀汉,使天下皆畏秦。秦之欲已得,君之功至极,正当秦国分功之时,却不思退避,则有商鞅、吴起、文种之祸。君何不让归相印,择贤者而授之?”

话说到这个份上,范雎对于蔡泽的论调,实际上已经很明了了。蔡泽论人事、谈安危,语语动人,字字惊心。范雎何等聪明,一点即通。他知道,自己谗言杀白起已经犯了众怒,再加上郑安平和王稽的事情,自己在秦国政坛上,已经是岌岌可危了。与其最终落得个和商鞅、吴起等人一样的悲惨下场,还不如现在就急流勇退,尚能保个安全之身。于是,范雎奏请了秦昭襄王,盛赞蔡泽之贤,并且举荐了蔡泽担任丞相。

范雎没有想到,秦王竟然很畅快地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可见秦王在最近,也萌生了惩办自己的心思,至少难以再重用自己。因为秦国眼下的形势,需要更多地仰仗军事集团的支持。

而这蔡泽行事,还真是出人意表。他才做了几个月的宰相,便担心因他人的怨愤而被杀,遂直接退了下来。后来别人问他因由,他直言不讳地解释,自己可不是范雎,范雎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而自己只要大难不死,后福什么的就不在乎了。不过他虽然辞去了相位,却还是继续参与秦孝文王和秦昭襄王时期的政事,到了秦始皇时期,还受到了重用。燕太子丹就是经过他的游说,才到秦国做了质子。

这是后话,暂时不表。

而范雎在秦昭襄王五十二年(公元前255年)辞去相位之后,死在自己的封地应城,也算是得到了善终。

这里有必要提一下,关于范雎之死,除了善终(主论调)之外,历史上还有很多种其他的说法。比如林剑鸣先生在《秦史稿》的编撰中,对于范雎之死就进行了论述,和《史记》所记载的范雎之死大有不同。其间言道,在云梦秦简的《编年纪》中论道:“(秦昭襄王)五十二年,王稽、张禄死。”这个张禄,就是范雎初到秦国之时的化名。可见范雎在公元前255年,因王稽之事受到了连坐,就已经死了。

但只是说范雎死了,却并没有说他被秦王杀了。而依据司马迁写史书的严谨,再加上后来的蔡泽的事情都是真实的,可以证明,就在王稽之事爆发这一年,蔡泽便来到了秦国,游说了范雎,范雎也在辞去相位之后不久便与世长辞了。

范雎死了,他的一生有功有过,但是对于秦国的发展以及整个战国历史的发展进程而言,他所作出的贡献是无与伦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