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峥嵘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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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田桃变了,变得不爱跟他说笑了、不爱在他面前撒娇打闹了,变得格外安静,她喜欢一个人呆着,静静得想着心事,他们兄妹间似乎隔了层不可逾越的鸿沟。
父母过早双亡的田桃跟哥哥田柳和弟弟田杉不同,哥哥田柳骨子里有着跟命运抗争的韧劲,而弟弟田杉则在小叔一家人的庇护下似乎忘记了亲生父母,过得无忧无虑。
而田桃自从上师范学校认林泓为继母后,学业、事业在林泓照拂下一路顺遂,生活条件也很优越,但她却越来越忧郁了,如同冰美人一样跟家人疏远了许多。
田柳回想到两年前他去师范学校看妹妹的场景,当时,看着长成大姑娘的田桃,在跟田桃、林泓在教职工食堂吃晚饭的他顺口提了句给田桃介绍个对象。
田桃如同被蜜蜂蛰了般慌乱地摇头,当时田桃的嘴角有些僵硬,没有一丝笑容的面孔,让他觉得妹妹似乎正经历着绝望,美丽的眸中溢出忧郁、悲伤的眼神。
而坐在对面的林泓一声不吭,则用复杂难明的眼神瞥了眼不知所以的田柳。
虽然林泓看似平静无澜,但是那天,田柳从她投向自己那冷漠甚至有点无情的眼底,看到了林泓对他浓浓的反感和排斥。
此刻,感觉到不远处有人在注视着自己,田桃转脸一看,二哥田柳正担忧的望着自己。
两年不见的田柳在田桃眼里已是踌躇满志、意气风发的男子了,公派上大专毕业后的哥哥也由以前以工带干身份转换成干部身份了。
在大哥、二哥和弟弟三人中,过世多年的大哥田杨长得跟爸爸只有四份像,大哥长得像极了美丽的妈妈。
小弟狗剩子五官上没有一点爸爸的影子,他长得跟母亲也不是很像。
只有二哥田柳的外形像极了英气的爸爸,田桃恍若间仿佛看到了当年爸爸英姿飒爽的身影。
她对着田柳莞尔一笑,泪珠掉在了地上,这晶莹的泪珠在月光的折射下显得格外透明。
不知为什么,田柳被妹妹这颗泪珠蛰得心底猛的抽动一下。
“桃桃,如果你不愿离开新疆,咱就不去兰州,千万不要勉强自己,户口啥的,哥哥给你想办法。”田柳劝说着妹妹,他已经极力挽留妹妹两天了。
田桃用手背擦拭着双眼,对着哥哥凄然一笑,幽幽说道:“算了,爸妈已不在这世间,对我这样一个孤儿来说,去哪里都一样。”
田柳还想出言劝说妹妹,但田桃突然决绝得说道:“哥,你甭管我了,以后给爸妈烧纸时,代我多烧一份。”
看着妹妹破釜沉舟的决绝,让田柳无话可说,他叹口气朝旁边的小屋走去,只见林泓不知何时站在小叔家的客房门口前,田柳从林泓的眸底看出她对自己的憎恶。
而站在马厩旁的田桃嘴角微微上扬,对着阴晴不定的林泓莞尔一笑,些许讨好和屈服的意味。
对于田桃来说,花一样的年纪遇到风一样的年代,渺茫的青春、惨淡的生活,小小年纪经历了世间百态,是适应社会坚强的抗衡命运,还是低调的沉沦下去,她一直都迷茫无措。
直到上师范学校遇见了林泓教授,错误的开始,错误的决定,错误的一切让她慢慢忧郁起来。
当年就是田桃眉宇间淡淡的忧伤,引起了班主任林泓的目光。
田桃离开伊宁前让哥哥田柳骑着自行车,驮着她来到伊犁河路,兄妹俩走过伊犁河桥。
站在伊犁河一桥上,田桃望着河下的涛涛河水,苦笑道:“哥,记得吗,小时候爸爸曾说过,这座桥没建之前,要想过河,人、畜、车都要到雅马渡去乘坐一种特大型的木排船,靠着摆渡人奋力划桨渡船才能渡伊犁河。”
田柳望着这条穿城而过的伊犁河,两岸野草荒蛮,滚滚向西的河水厚重平缓,不远处的十几只天鹅纷纷伸展身姿,鼓动着翅膀与群栖的野鸭子等水禽一起上下翻腾,给汩汩西去的河流增添了勃勃生机。
“你怎么想起雅马渡巨型木排船渡河那么久远的事了?”田柳望着思绪跳脱的妹妹惆怅忧伤的神情。
田桃眺望着桥下这条潺潺西去的母亲河,夕阳已将河畔的树木等景观染成一片金黄色,发自内心地感慨道:“不知为什么,背井离乡的我,这些日子,老是想起爸妈生前给咱们讲的话,那样清晰,仿佛就是昨天发生的事一般。”
田柳理解妹妹离开生于斯长于斯的这块热土的心情,恋恋不舍,他没有说话,静静倾听着河水流淌的声音。
“不知道,十年后、二十年后、甚至三十年后,伊犁河会成什么样?美丽的伊犁会不会更美?”田桃幽幽说道,泪水婆娑落下。
对于20来岁的田桃来说,祖籍江苏扬州只是自己填写表格时的一个小长条格子。
在她的心底,新疆伊宁永远就是她的故乡,是生她养她的地方,她眷恋的故乡。
也许,曾在这块土地发生过许多让她不舒心的事情,幼时被同学欺负、父母早已双亡,但塞外江南---新疆伊宁永远是她田桃一生的牵挂。
这块热土养育了她,奶奶、爸爸、妈妈、哥哥,还有不少亲人都埋葬在这里。
时隔多年后,得知妹妹去世噩耗的田柳,嚎啕大哭,哭得那样自责和绝望。
他回想起妹妹离开新疆的这个前夜,他懊悔自责,责怪自己没有照顾好唯一的妹妹田桃。
田桃自离疆后,再也没回新疆,在兰州工作生活半年,她参加了当地的高考,以优异成绩考上了兰州大学。
大学毕业后的她分配到兰州某研究院工作,年轻漂亮的她不仅外貌颇为出众,性子柔弱,犹如当代林黛玉,拥有高学历,身后不乏追求者。
不知何原因,田桃没遇到心仪的男人,一直未嫁人,在兰州跟随继母林泓生活。
有一次,田柳出差路过兰州顺便看望妹妹时,望着屋里收拾的几乎没有一点主人居住的痕迹,平展的沙发、一尘不染的茶几、就连屋门口的鞋子也套上了干净的鞋套。
在田桃与林泓的屋里坐了半个小时,林泓拿着拖把在他脚下擦拭好几遍。
看着神情尴尬的哥哥,趁林泓进卫生间清洗拖把时,妹妹田桃红着脸羞赧得自嘲道:“干妈被前夫抛弃后,对男人产生抵触,也有洁癖,家里卫生间马桶盖从未掀开过。”
在田桃35岁那年,继母林泓患癌症过世,不久,田桃嫁给了一位拥有美国绿卡的50岁的华裔男子,随同丈夫黯然失色地离开了她舍不得离开的祖国。
2019年的冬天,远在美国洛杉矶的田桃因患重感冒客死他乡,临终前,她的双手紧紧攥着哥哥一家的照片,照片的背景是雄伟的伊犁河新桥,夕阳映照着潺潺西去的伊犁河那么美、那么壮观。
离开人生时,这个可怜的女子仍在怀念着自己的故乡---新疆伊犁,素有“塞外江南”之称的美丽地方……
当年的上海老知青荣茂早已调至乌鲁木齐市,在某高校任常务副校长,他与妻子秦敏共养育三子二女。
长子、长女和次子都参加高考后,相继在家乡上海高校读书,小女也享受上海市落实支边青年子女的安家政策,离开新疆回到了上海定居。
只有幺儿荣昌瞒着他与妻子偷偷参军,踏上了他酷爱、向往的军旅生活,独自一人留在了新疆,开始了他一生的倥偬生涯。
二十出头的荣昌此刻正在昭苏波马(也称坡马,蒙古语守防的地方)边防守卫着边疆。
这支驻守在天山北麓汗腾格里峰脚下的连队,荣昌和他的战友们始终不忘“三峰骆驼一口锅,两把铁锹住地窝”的艰难岁月,发扬着“敢于挑战、无私奉献、忠诚戍边”的军垦精神。
荣昌在伊犁最苦、最远的地方,履行着戍边的使命,积极参加边防执勤任务。
每当荣昌骑着高头大马巡防时,看着卫国戍边的界碑,这标志我国神圣领土不可侵犯的界碑,就心潮起伏,浩然荡气涌上心头,他的军旅倥偬岁月就是在波马边防连起步的。
在波马边防连守卫边境线两年多的时间,组织让出类拔萃的他参加军校考试,荣昌以优异成绩考上了军校,暂时离开了他深爱的波马边防连。
已年近半百的伊礼贤虽然两鬓已经斑白,可他酷爱着教育事业,在伊宁市某重点中学仍然担任高中语文教师,日子过得安宁平淡,犹如白开水。
妻子萧安给他生育了五个儿女,一子四女,小女儿伊郁心是他最喜欢的,聪明伶俐又活脱。
伊礼贤在学生里口碑极高,不仅是他拥有高尚的师德让师生心服口服,他一手漂亮的字体让学生有着美的享受。
更让人啧啧称赞的是年纪不小的他,能将唐诗宋词元曲等古诗词脱口而出,他的脑袋被学生誉为“古文大仓库”。
文采斐然的他曾有许多次改行到机关从事文秘工作的机会,也曾有许多次机会离开新疆回山东泰安老家工作的机会,但都被他婉言谢绝。
爽朗的他对着说客解释,倘若他改行干其他工作,就背离了当年来边疆搞教育的初衷了。
在新疆已经生活了24年了,伊礼贤的爱好依然是练书法和看书。
不会喝酒的他二十多年只喝过两次酒,而且是一喝就醉。
一次是父亲生前的警卫员李叔叔调离新疆回山东老家泰安工作后,给他邮来的第一封信,在信里,李叔叔告诉伊礼贤老家亲人的近况。
李叔叔在信上说,生活捉襟见肘的老母亲伊肖氏靠着他每年邮寄的生活费过日子。
当地政府兑现了老父亲的抚恤金时,老母亲将这笔钱全部捐给了泰安市,在捐赠时老人家说,国家现在太穷了,不能再给国家添麻烦了,这笔钱捐给泰安市政府搞城市建设吧。
伊礼贤为拥有这样一个平凡而伟大的母亲而自豪,第一次主动打开伊犁大曲豪饮起来,喝完第一杯就高兴得醉了,醉酒的他高唱着《我爱北京天安门》的儿歌。
第二次醉酒是今年年初得到老家母亲去世的噩耗,他痛哭着只抿了一口烈酒又醉了,伤心的醉了,醉酒的他流着热泪反反复复念叨着“忠孝不能两全”。
伊礼贤一手的好字让人羡慕,许多部门会邀请他书写宣传语,他是个热心豪爽之人,也会利用寒暑假带着自己的孩子帮着这些机关单位在围墙外书写宣传标语。
为这些单位写标语纯属帮忙,他不要一分钱的报酬,这些部门工作人员为表达谢意,会投其所好,买些上等的宣纸、笔墨送给他,知道伊礼贤喜欢品茶,也会买些品质好的香茶相赠。
广仁乡田坤禾家长子田苗在八一农学院四年的大学生活,除了第一年从家里拿了20元生活费,剩余在校学习的时间,他自力更生,解决大学四年的生活费。
学校三公里开外有个货场,是新疆发往内地或疆内各地货物的周转站。
每逢星期天,同学们或在宿舍睡懒觉、或三五成群逛门市部、或在校园玩耍、或清洗自己一周的脏衣服。
只有田苗在东方刚泛起鱼肚白时,兜里揣个馒头朝货场赶去,一年四季风雨无阻,给货场拉货的司机装卸货物,卸一车货物能挣上一两块钱,有时装卸货的车辆多了,只要肯出苦力,一天能挣上三四块钱。
聪慧睿智的田苗每周雷打不动的外出挣钱的行动,并未对他的学习造成一点影响,各项成绩依然是班级名列前茅,还是同级的团支部书记,四年的大学生活让田苗成了学校闻名遐迩的学霸。
个头不高、外貌俊美、一声正气、胸怀坦荡的田苗,成了八一农学院女生们追逐的目标,但田苗不为所动,一心一意搞专业,竭尽全力挣生活费。
在田苗心中,家境贫寒的他是个农家子弟,在学校谈恋爱是一种奢侈和浪费。
多年不间断的打零工让田苗不仅用卖苦力解决了自己的生活费、路费等,还能在学校放假时给广仁乡的亲人们买上一些布匹或糖果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