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若有光:大理访谈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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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土大理(代序)

大三下学期,确定了考研,复旦大学历史地理研究中心,也有了心仪的导师,于是开始跟着导师慢慢读一点相关的书。导师推荐的第一批书里就有《王士性地理书三种》,是他的导师周振鹤先生辑佚的。在《广志绎》“卷五·西南诸省”里,读到明代时云南的风土,遥远、陌生如异国,心驰神往,但最心动的,是写大理这段:

乐土以居,佳山川以游,二者尝不能兼,惟大理得之。大理点苍山西峙,高千丈,抱百二十里如弛弓,危岫入云,段氏表以为中岳。山有一十九峰,峰峰积雪,至五月不消,而山麓茶花与桃李烂漫而开。东汇洱河于山下,亦名叶榆,绝流十里,沿山麓而长,中有三岛、四洲、九曲之胜。春风挂帆,西视点苍如蓬莱、阆苑,雪与花争妍,山与水竞奇,天下山川之佳莫逾是者。且点苍十九峰中,一峰一溪飞流下洱河。而河崖之上,山麓以下,一郡居民咸聚焉。四水入城中,十五水流村落,大理民无一垄半亩无过水者,古未荒旱,人不识桔槔。又四五月间,一亩之隔,即倏雨倏晴,雨以插禾,晴以刈麦,名“甸溪晴雨”。其入城者,人家门扃院落捍之即为塘,甃之即为井。谓之乐土,谁曰不然?余游行海内遍矣,惟醉心于是,欲作菟裘,弃人间而居之,乃世网所撄,思之令人气塞。

如今再读,仍然会有身体反应,会脸红心跳,如恋人初见。王士性彼时所见的大理,远比詹姆斯·希尔顿笔下的香巴拉(香格里拉)吸引我。于是,第二年毕业旅行时,我第一站就来了大理,那是二〇〇四年。

十五年过去,现在还能清晰记得那次旅行的所有细节。是倏雨倏晴的雨季,我们住在人民路的四季客栈,骑自行车去海边,坐大轮船去南诏风情岛,在崇圣寺三塔看晚霞,再赶回客栈看月色,十足的游客模样,但并不影响心里的欢喜。王士性描述的大理,全都有迹可循,心都快跳出来了,却不知道如何表达这欢喜,只是不停地唱啊跳啊。

第二次再来大理,已是十年后的二〇一四年,因为“行李”的采访。那之后的几年里,频频回到大理,有幸听到几十人的故事,最终选了十四人,结集成这本小书。这些故事,来自洱海西岸的苍山、古城、喜洲、银桥,也来自洱海东岸的双廊、伙山。他们的回忆将我们带回大理的古典时期,并以他们的生命实践,引领了大理的先锋时期,那时常觉得大理有神光笼罩,而今带着复杂的心情,我们一起目睹它步入时代的洪流。

以前说起大理,情感就会溢到胸口,云、风、雨、太阳、山、人,无数话想说,但在听了这么多人的故事后,我能做的,只是把这些故事转述出来。大理不能被概括,甚至不能旁观,最好是你自己走进来,一一亲历。希望这本书是一个指引。

这本访谈录里说的“大理”,是以洱海为中心,包括了洱海西岸的苍山,洱海东岸的小镇,以及苍山、洱海之间整个坝子在内的大“大理”,从古城到乡间田野,从山顶到“海”岸,才构成了完整的大理。

[制图/王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