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1
第一天晨跑，蒙萌就迟到了二十分钟。
她昨夜一直惦记早上的闹钟，结果比平常失眠得更严重。
下楼的时候，前台的陈阿姨看到她还有点惊讶，问她怎么这么早。
她讪笑着说，自己开始晨练了。
“住在你对面的谢先生也去晨练了呢，年轻人就该这样，我女儿就天天睡懒觉……”
那阿姨平常就是个热情的人，逮着谁都能聊半天。蒙萌想到谢衍还在外面等自己，连忙在她换下一口气前和她挥挥手，快步走了出去。
清晨，天刚蒙蒙亮。
谢衍站在路边低头看新闻，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到视线里跳入一道雪白的身影。
“晨跑这种项目真不适合我，谢经理强人所难的结果就是自己的时间也给耽误了，这多划不来啊。”
因为是跑着过来的，蒙萌的脸泛着微微的潮红，黑眼圈极重。
她梳着一个高马尾，纯白的卫衣外面是一件鹅黄色的马夹，底下穿着宽松的运动裤，整个人看上去压根儿不像什么女老板，倒更像是校园里的大学生。
谢衍收回视线，没有理会她的抱怨，抬手看了眼腕表：“现在是六点半，跑到七点二十，你回去洗澡换衣服，半小时应该够了？八点我送你去公司。”
“不用麻烦，混沌和映射是两个方向……”蒙萌话还没说完，谢衍置若罔闻，已经向前跑去。
“跟上。”他低沉的嗓音远远传过来。
蒙萌暗暗咒骂了两句，只得匆忙迈开步子。
距离蒙萌和谢衍住的地方不到五十米，有南城最大的临湖公园。当初何慕白带她来看房子，她还对着这片湖兴奋地规划晨练的蓝图。
可计划是一回事，实践是另一回事。工作忙起来，她就完全把这些抛到了脑后。
此刻伴着凉飕飕的晨风，蒙萌感觉这段时间积攒的疲惫好像都一股脑儿被吹散了。领悟到晨跑的美妙后，她又忍不住从身后打量起谢衍。
平日里他的好身材被西装革履包裹住，此刻换上干练的运动装，肩膀、背脊、手臂和小腿的肌肉线条都展露无遗。
“谢经理，你能不能照顾一下我？我跟不上。”她在后面嘀咕道。
谢衍听了，没答话，但脚步慢了下来。蒙萌满意地勾了勾嘴角，终于得以和他并排。
“说……说起来，你可得感谢我老爸，要不是那会儿他天天逼着你环岛跑步，你也没办法养成这么好的习惯。”
“当然，好的习惯一旦形成，就会保持下去。”谢衍侧过头，嘴角轻扬，“坏习惯也是。”
蒙萌眼睛一眯：“说谁有坏习惯呢？”
“晚睡、晚起、不锻炼。”
被戳中要害，蒙萌却一点没生气：“没看出来啊，谢经理可真了解我。”
“毕竟和蒙小姐住过一年，这点小事还是记得住的。”
蒙萌脚下一个踉跄，停下来对他说：“麻烦谢经理注意措辞，这种话会让人误会……”
谢衍没接话，转而说：“从明天开始，你每迟到一分钟，晚上就多做一组仰卧起坐。”
“斤斤计较。”蒙萌忍不住对着谢衍的背影翻了个大白眼。
早上八点，蒙萌准时坐上了谢衍的车。她边系安全带边想，哪有人像个活体时钟一样，做什么都不差分毫？
两人一路无言，广播里放着早间财经新闻。
阳光很烈，谢衍戴了墨镜，看上去神采奕奕。他听得专注，旁边的蒙萌却是哈欠连天。她从小就不爱听这个，以前她老爸蒙宇最爱在吃早餐的时候听，能把她的胃口弄得减半。
“课程都买了？”
问题来得突然，蒙萌愣了一下才答：“买了，今晚开课，我会准时收听。”说完，她又立刻补充，“你要我关注的公众号我也关注了，早上刷牙的时候我就在看。晚上会按时交小结。另外，今晚八点有一个关于医疗新技术的电话会议，我也报名了……怎么样，谢经理还满意吗？”
谢衍用余光瞥了旁边某人一眼，抬手推了推镜框，嘴角轻扬：“如果你能养成听财经新闻的习惯，我会更满意。”
沉默的空气里，主播正在回顾昨天A股的开年红，语调里有难以抑制的欣喜。
“好，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做。”蒙萌挤出一抹假笑，伸手就将音量又调大了几格，“不好意思，我耳背，听不清。”
谢衍摇摇头，笑意更深。
距离映射还有一个红绿灯时，蒙萌要求靠边下车。托某人的福，有关她和谢衍的绯闻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但她丝毫没有亲自坐实的打算。
“这里不好停。”谢衍没搭理她，绿灯一亮就踩了油门，完全没减速。
蒙萌顿时急了，语调直接攀升一个八度：“怎么不好停？刚刚明明有一个路口……”
“现在过了。”
“……”蒙萌知道他是故意的。
车子最终还是停在了气势恢宏的写字楼下，楼上有数十家公司，大都是年轻人创业。正是上班时间，穿着职业装的男男女女正成批拥入大楼。
谢衍熄了火，侧过头，目光含笑：“不客气。”
蒙萌从他的镜片里看到自己阴沉的一张脸，四周有不少经过的人，其中很多她都认识。
她连忙将脑袋往下缩了缩。
“这样吧，你往前多开一段，我可以自己往回走。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在这种早高峰里从你的车……”
“不过是送你上个班，你紧张什么。何况在大多数人眼里，你收了我一个月的花，我力排众议替你拿下我们混沌的投资，还跟你在银河老总的宴会上……”
“打住，打住！”蒙萌匆忙将某些暧昧的字眼逼回了某人的嘴里。她深吸了一口气，眼睛看向窗外，试图让自己先冷静下来。
谈判都是需要冷静的，对待金主更是。
“谢经理，你我目前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你之前追加了那么多条款，我也都照单全收了。刚刚你嘴里说的那些事，别人不知道，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是怎么回事。你让我不要多问缘由，我答应你了，但这不代表我没有底线，我……”
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完全没注意到旁边的人早已下车，甚至绕到她的这一侧，拉开了车门，动作温柔而绅士。
更让蒙萌惊恐的是，他的手里竟然拿着一把还挂着水珠的鲜花，难怪她上车的时候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
她的脚像是被定在原地一样，怎么都提不起来。
谢衍唇角一弯，垂眼看向她：“你可以继续耽搁时间，我不着急。再说，”他转头看了眼四周越来越多的回头客，“如此备受瞩目，正合我意。”
“行行行，算你狠。”蒙萌咬了咬牙，拎起包，夺过花，头也不回地往楼里走去，尽力忽略周围异样的眼光。
谢衍看着那个疾驰的背影，刚刚还挂在唇边的笑容顿时消散。
映射科技。
还没等蒙萌走进映射的大门，起哄声就此起彼伏。
“蒙总的花可真好看！”
“谢经理也太懂浪漫了吧？”
“蒙总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宣布？”
“坐等老板请客！”
见此情形，蒙萌又忍不住在心底埋怨某人一番。她将花直接丢给前台的沈沈，仿佛那是块烫手山芋。
不远处，梁知夏正站在水族箱旁喂鱼，看上去心不在焉，手里的鱼食至少有一半掉在了地上。
司沣恰好从另一个方向过来，走路像是带了风。经过梁知夏时，忍不住提醒道：“你这是喂鱼还是喂蚂蚁呢？”
此话一出，梁知夏像是受到了什么大的惊吓，猛地向后退了一步，后背狠狠地撞在了水族箱上，惊得里面所有的鱼都跟着乱窜起来。
有人连忙跑过去扶她：“梁姐你没事吧？”
梁知夏还惊魂未定，她一手揉着背，一手摆了摆：“没事没事。”
换作往常，她很可能要埋怨司沣吓到了她，可这次她什么都没说，还完全忽视了司沣的存在，默默走回了自己的工位。整个过程里，她甚至刻意避开了司沣的目光。
蒙萌奇怪地看了梁知夏一眼，下一刻，她的目光突然聚焦在尚未平静下来的水族箱上。脑海里蓦地闪过了什么东西……
其实，她刚刚在谢衍的车上展示自己的努力时，还漏了一件事。
昨晚她的确失眠了，睡不着半夜爬起来翻看录像。那是她费了好大力气才从国际会展中心的保卫处拷贝出来的。
可惜司沣很早就提醒过她，超声波发射器不大，塞在包里谁都发现不了。虽然距离是一个判断因素，但没有人能精准算出发射源到VR头显的准确距离。能够直接查找到发射源的是超声波跟踪器，但事后又无法追踪。
她不死心，将事发前后一小时内的视频反复看了几遍，可惜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奇怪的地方……除了那个鱼群暴动的水族箱。那本是展厅的一个装饰品，为了与南城海洋节的主题相配。
顾不上太多，她当即冲进办公室，在电脑上调出录像，然后一点点拖动进度条。
终于，在某个曾被她忽略的画面里出现了一个又瘦又高的男人。他一直站在水族箱旁，背着一只通体黑色的包，不像其他路人那样轻松肆意，反倒是一副很紧张的样子。
事故发生时，大部分人都拥到了舞台前，还有很多从旁边赶来看热闹的，唯有他没动。恰恰就是那一刻，那只原本平静的水族箱像是发生了异动似的，所有的鱼都飞快地在水中乱窜，就像是……受到了超声波的影响一样。
有时候记忆的联想功能很奇妙，如果不是刚刚看到相似的一幕，蒙萌根本不会想起这个异常的画面。
2
这个重大发现很快得到了司沣的认同。嫌疑人锁定后，当务之急是找到他的正面高清图。这件事不好立刻移交警方，毕竟超声波作案这种手法太玄乎，必须拿到确切的证据才行。
国际会展中心共有四个出口，除此之外还设了八个摄像头，遍布大厅的各个角落。司沣恰好有位神通广大的朋友，有了他的帮助，蒙萌顺利拿到了所有视频录像。她憋着一口气，从中午一直看到傍晚，八点又连着听了一个多小时的会议，感觉整个人都被掏空了。
可即便如此，一到家，她还是迫不及待地钻进书房继续看录像。但她万万没想到，电脑竟突然罢工了。
上次橘子到她这儿小住，就发现她的那台笔记本有点问题，她当时完全没注意，没想到现在关键时刻掉了链子。
眼看着电脑完全陷入黑屏，蒙萌很沮丧。她这个人，最不喜欢做事做一半，只剩下最后两段录像，回家前她发誓一定要在今晚看完。
睡觉，还是去找别的办法？
蒙萌对着屏幕发了会儿愣，当即拿着钥匙冲去了隔壁。
谢衍开门的时候，看到蒙萌抱着电脑，笑吟吟地看着他。
“谢经理，我知道深夜打扰多有不便，但是为了工作是不是就可以破例？我的电脑坏了，事情又很急，不信你看，它的确已经没意识了。”
“所以？”
“所以我想借你的电脑一用。”她说话的时候，浓密的眼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快速地上下翻动。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我要睡了。”
“没关系，你睡你的，我做我的，我保证不发出一点声音，弄完我就走！”
谢衍眉毛一挑：“我们的关系好像还没亲密到这种地步。”
他正要关门，却被一股相反的力量制止。
蒙萌拼命抵着门，双手合十道：“拜托拜托，这件事真的很重要，关系到我们映射的前途，一刻都不能等！”
谢衍无奈扶额，那股久违的头痛卷土重来。
蒙萌的确是太想立刻找出这个人了，以至当她坐在谢衍的书房中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种不自在。尤其是当他站在她身后，弯腰输密码的时候，一股强烈的男性气味混合着沐浴露的清香将她团团笼住。
她垂下头，却发现自己的连衣裙松垮得有些过头，连忙心虚地捂紧。
“现在慌了？刚刚硬要闯进来的人是你，现在一脸戒备的也是你。”
谢衍凉薄的声音从上方轻轻飘过，蒙萌撇撇嘴，一时哑然。
“电脑里的东西别乱动。”
蒙萌扬起下巴，斜睨了他一眼：“谢经理可能对我有什么误解，我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谢衍无意与她再纠缠，转身便要回卧室。刚迈开脚，身后蓦地传来一个声音。
“不管哪一行，失去信誉就像没了地基，什么都做不了。虽说有你们的投资，可公司现在的处境还是不乐观。之前医疗VR进校园的项目全部停滞，别人只要一听到映射的名字就会微笑婉拒。我现在就想尽快把超声波的事情查清楚，能早一点是一点。”
蒙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但她不得不承认，潜意识里她总会将谢衍划到熟人的阵营里。这是一种习惯，无法改变的习惯。
“隔壁是客房，弄得太晚就自己休息，别吵我。”
门被带上，四下里一片寂静。
蒙萌长吐了一口气，重新将注意力放到录像上。
谢衍几乎从没失眠过，即便是在那段最黑暗无边的日子里，他也会用高强度的运动来逼自己倒头就睡，以保证充足的精力。
可唯独今晚，他闭着眼睛躺了许久，睡意渐渐消散，思绪却愈加清晰。
书房在客厅的另一边，他穿着拖鞋走过去，有轻微的声响。
他推开门，先是看到屏幕上还在快速闪动的录像，然后便是某个睡得不省人事的女人，她的头恰好压在了快进键上。
他终于找到了今晚失眠的原因，毕竟她从来都是不能让人放心的存在。有这样一枚定时炸弹和他同处一室，他睡得着才怪。
果真是自作自受……谢衍将她从凳子里抱起来的时候这样想。
蒙萌的体形在同龄人中算是娇小的，但并不瘦，尤其是该长肉的地方，都很出色。不过这点重量对于长期健身的谢衍来说，实在轻松。
他将她放在床上，感受到她温热的鼻息与他的下巴险险擦过。
床头的灯是最适合睡眠的暖黄色，在她的五官周围勾勒出柔美的弧度。比起她清醒时灵动的表情，谢衍十分偏爱她此刻毫不设防的睡容。
那年他九死一生，幸亏上天垂怜，他抱着根浮木得到了一线生机。那个时候他只要一想到蒙萌的失约，就难掩怒气。他不止一次告诉自己，他们不会再遇到了。
可此刻，她竟然就在他的面前熟睡着。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他们在岛上生活的日子，那些看似很遥远，但其实近在眼前的时光。
他忍不住多看了会儿。
蒙萌不知梦到了什么，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抬手胡乱抓住什么就往胸前拽。明明拽着的东西像骨头一样硬硬的，嘴上却触及一片柔柔的暖意……
等她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起来，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恍惚间记起自己昨晚在谢衍家的书房里看录像的事，可她怎么就睡在床上了？在意识到可能是谢衍把她抱到床上后，她忽然有些懊悔。
窗外已是一片艳阳天，她赤着脚走出房门，却发现四处静悄悄的，谢衍不在。她连忙又跑去书房找手机，发现早已过了上班时间，她的晨跑闹钟也被关掉了。
蒙萌抱着自己的电脑回了家，边开门边给梁知夏打电话，她料到自己多半会被梁知夏说一通，譬如上梁不正下梁歪，领导迟到早退简直是企业大忌，等等。可电话接通，对方的语气却是意料之外的愉悦。
“我们的大功臣醒了？”
“梁姐，你现在骂人都开始用反讽了？”
“骂人？我骂你干吗？我知道，你昨晚为了找那个人的正脸图像，一个晚上都没睡。现在那个人被你找出来了，也算是了了一桩大事，公司有我，你尽管睡。”
蒙萌有点反应不过来：“你说什么？找到了？”
“你睡糊涂了？早上是你把照片发到我们工作群的，然后说你要去补觉。现在司大哥已经把照片和相关的资料发给了他那个朋友，估计很快就能把这个人给挖出来。等罪魁祸首找到了，距离我们洗刷冤屈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这样啊……”蒙萌有点不知该从何解释。
“对了，告诉你个离奇的事，那天在会展中心，我和这个家伙还打过一个照面，还撞在了一起，当时就觉得他有点奇怪，好像那包里装了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原来是超声波干扰器。”
蒙萌咋舌：“果然离奇，真是冥冥之中天注定。”
梁知夏没工夫再和她闲聊，很快挂了电话。
蒙萌当即去翻微信群，竟看到自己在早上六点多发了照片到群里。那照片上的男人年纪很轻，窄脸，三角眼，眉毛很低，几乎压着眼睛，颧骨突出，看着很瘦。
可她清楚地记得昨晚自己并没有找到这个人，应该是还没看完录像就睡着了。而能够做这些事的人，只有一个。
混沌投资，晨会。
所有人都在小声议论昨晚的新闻。
就在昨日夜里，近来大火的健康数据分析公司明医信息突然爆出和银河投资接触的新闻，里面还有少东家李恒睿出入明医信息的照片。
葛易看上去脸色有些不自然，但仍端着笑，他忍不住悄悄打量起坐在对面的谢衍。
和周围的喧闹不同，他安静得像一尊雕塑，至少在好几帧的画面里保持静止。有人试图和他搭话，但见他兴趣不高也就默默退散了。
殷文祥入座后，葛易赶忙先汇报了一件喜讯，是关于依云将在一个星期后召开《未解之谜》正式发布会的事。他一边说，一边展示了发布会的筹备资料，顿时引来一派赞美声，殷文祥也很满意。
而提及明医信息的事，葛易先做了一番自我检讨。殷文祥倒也没责怪他，只叫他不要放弃，保持跟进。
散会后，不少人都凑到葛易面前拣好听的、恭贺的话说，偏偏谢衍一言不发，直接推门而去。平日里那些看不惯他的人，立刻狗腿地去葛易面前叨叨。
而此刻谢衍所在的小组在巫秦飞扬的带领下也正开着晨会。
平常谢衍开完公司的晨会也会回来旁听一下组里的会，遇到关键的问题还会说两句。
可今天他直接板着脸回了办公室。
组员面面相觑，暗自猜测是不是他们的谢经理在老板那儿受了什么气。
巫秦飞扬也一头雾水，他很少见到谢衍这样。组会结束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敲门进了里间。让他意外的是，谢衍正坐在老板椅里捧着手机打字，看着像是在发微信。
熟悉谢衍的人都知道，他有个不成文的习惯：能面谈绝不打电话，能打电话绝不用微信。他尤其不喜欢打字聊天，因为一来一去会严重降低做事效率。
可巫秦飞扬绝对猜不到，对于谢衍的那些习惯而言，有个人总能例外。
就在混沌早会结束前，蒙萌突然发了微信给谢衍，说自己早上去了电脑维修点才发现电脑已经被修好了，并直接称呼他为男版田螺先生，什么又是帮她查录像，又是帮她向公司请假，又是帮她修电脑的，她心怀感激，特来向他道谢。
谢衍说她太闲，对方便又向他回㨃了两句。
也许是他昨晚没睡好，严重影响了他对周围事物的敏感度，直到巫秦飞扬在门口站了五分钟后，他才意识到有人进了办公室。
“有事？”
巫秦飞扬更加惊讶，毕竟谢衍几乎是个不需要他提醒日程的上司。
“今天约了合作方。”
“走。”
两人一同走进电梯里，巫秦飞扬终于忍不住问：“哥，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谢衍递过来一个眼神，像是在说：干吗这么问？
“你开会回来后气场不太对，那几个孩子都被你吓到了，都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什么不好的事？”
“比如被老板骂了，被其他同事排挤了，被……女人甩了……”巫秦飞扬原本只是开个玩笑，但没想到谢衍听完毫无反应，反而低头又去回消息。
此蒙非萌：我这个人一向知恩图报，想要我怎么感谢你？你大胆说，只要不是摘天上的星星，我都能做到。
衍：拜你所赐，我昨晚没休息好，刚刚还被下属说我是被女人甩了才精神不济。这个损失，你打算怎么补偿？
巫秦飞扬努力将脖子伸过去，结果什么都没看到就被谢衍一个眼神吓得缩回了脖子。
天知道他有多好奇他们的聊天内容。
电梯停在了一楼。
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有人正在努力和前台周旋。声音不大，但足够引起谢衍的注意。
“这位美女，你真的确定没有预约就不能见？”
“不好意思，蒙小姐，没有预约，我没办法让您上楼……”
“那要是你们谢经理的女朋友来了，也得预约？”
“这……”
巫秦飞扬愣愣地对谢衍说：“哥，她好像是来找你的。还说……她是你的女朋友？”
“我耳朵没聋。”谢衍说完，便看到蒙萌已经转头看过来，前一秒还写满嚣张的脸顿时浮起一抹灿烂的笑容。
在别人的眼中，或许这只是一个单纯的表情，但于谢衍而言，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以前，每当她有什么坏点子，就会对他这样笑。
“Darling！”伴随着一句甜甜的娇嗔，只见一道嫩黄色的身影朝他扑了过来。
谢衍的一只手搭着西装外套，另一只手还在口袋里。此刻因为蒙萌这样如同八爪鱼一样的抱法，他整个身体都有点僵住了，完全动弹不得。
周围的惊呼声整齐划一，不少人悄悄拿出手机记录这动人的一幕，旁边的巫秦飞扬睁大了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尤其是刚刚那位想翻白眼的前台小姐，眼中除了震惊，还有懊悔和妒忌。看来备受公司所有单身女性关注的好男人名单里，从此又少了一个。
“这就是你的补偿？”谢衍微微侧头，贴着蒙萌的耳朵说。
“对啊，不是有人说你被女人甩了吗？我这是在用实际行动帮你澄清谣言呢。效果嘛，应该要比你昨天早上的所作所为好很多。”蒙萌也学着他的样子，凑到了他的耳边。
两人咬耳朵的举动在外人看来简直亲昵得有些过头，巫秦飞扬此刻只想捂住眼睛。
“哦，是吗？”谢衍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他从口袋里抽出手，仅用一只手臂就将蒙萌放到地面上，然后轻轻掐了一下她的脸，“三点我们就能见面，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蒙萌努力压下心底的一阵恶寒，顺势将对方的袖子拉住，笑容比刚刚更甜：“真对不起，下午的会我参加不了了，不过我出门前已经把这两天的学习小结发到了你的邮箱，亲爱的，看在我这么有诚意的分儿上，你就放我半天假呗？”她仅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谢衍很快想起今天下午她要去接机以及……某条重要的信息。她此刻如花的笑靥、软糯糯的语气或许都是另有所图。
他忽然并不是很想把那条信息转达给她。
“你来见我就是为了请假？”
蒙萌敏锐地察觉到这句话隐藏的不悦，立刻抓着谢衍的手晃了晃：“也是为了亲自道谢……至于请假，我保证，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谢衍默默将手抽出来：“今天的晨跑时间用三天补回来，至于原定的会推到下周开。时间延长，汇报的内容就不是之前那么简单了，回头我会把提纲发给你。”说完，他便搂住蒙萌的肩膀，在众目睽睽下去了停车场。
蒙萌皮笑肉不笑：“我自己走就行了，我们应该不顺路……”
“做戏做全套。”
3
南城机场。
路上飞机出了点故障，在抵达南城前临时迫降在另一个城市，因而何慕白比预先约定的时间晚了两个多小时。
蒙萌闲来无事，只得在机场玩《跳一跳》。
何慕白推着箱子朝她走来时，她刚好突破了一千分大关，正在原地兴奋地手舞足蹈。
“萌萌。”何慕白的声音实在太有辨识度，立刻拉回了女人的心神。
蒙萌转过头，看到一袭纯白风衣的某人，连忙笑着迎过去：“何医生，欢迎你回来！”
何慕白瞥了一眼她手机上还没关闭的游戏界面，顿时不满地哼哼道：“这种毫无意义的游戏，也能让你兴奋成这样？”
“拜托，游戏要什么意义？我在这儿干等两个多小时，实在无聊，只好打发打发时间。”
何慕白眉头一皱：“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飞机晚点？我早上打电话给你了，只不过……”他顿了顿，“是个野男人接的，我有让他转告你。”
野男人？这个称呼简直让蒙萌哭笑不得。她第一反应就是去翻通话记录，果然看到一个来自何慕白的已接电话，时间在她早上睡醒之前。
想来也只可能是谢衍接的。
啧，这家伙，竟然随便接别人的电话？接就接了，重要的信息也不转达，绝对是故意的。
她的脑袋开始飞速运转，想着要怎么向何慕白解释为什么一大早会有男人帮自己接电话。老实说，就她和谢衍之间这些弯弯绕的过往，讲三天三夜也不为过。
何慕白看着蒙萌脸上不断变幻的神情，轻哼了一声说：“你当然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不过还没这么着急。天知道飞机餐有多难吃，我现在只想好好安抚我的胃。”
蒙萌顿时如释重负，笑着上前将何慕白的箱子接过来：“何大医生，位子我都定好了，这边请吧。”
“嗯，这还差不多。”
换作旁人，恐怕无法接受让女人帮忙拖箱子，可何慕白却觉得这是蒙萌在意他的表现，完全是理所应当。
云水楼。
何慕白虽说只是名普通的精神科医生，但蒙萌跟他接触了一年多，发现他在吃穿用度上都格外精致。她第一次来这家饭店，就是何慕白带她来的，地偏、人少、环境幽雅……重点是味道好。蒙萌特意点了几个精致的小菜，量不多，刚好够两人食，都是何慕白之前常吃的几种。
原本一路上莫名窝着气的男人，此刻终于展露笑颜。
“我回国前已经问了科里，沈青最近病情还算稳定，除了偶尔分不清昼夜，其他倒是一切正常，应该是新药物起了作用。我可早就提醒过你，这药的副作用比她之前吃的都大，时间长了容易有幻觉。如果不是她出现自残行为，我根本不会让医生给她用这种药。”
“我明白，现在青姐这个情况，只能先保命。我一直在想，等公司以后走上正轨了，我就把这总经理的位置给辞了，交给司大哥或者梁姐都行。我想带青姐离开南城，总在这个伤心的地方待着，可能对她的病情一点帮助都没有。”
何慕白抿了口青梅酒，眉头一挑：“我真好奇，在你的心里是不是没有任何人能超越沈青？我认识你这么久，你的生活要么是围着她打转，要么是围着她的公司打转。”
蒙萌握着筷子的手在碗里捣了捣：“这是我欠她的，这辈子都还不清。说真的，有时候我天天盼着她清醒过来，有时候又害怕她醒过来。我怕自己无法面对她，怕她说永远都不原谅我。”
何慕白看着蒙萌慢慢黯淡下去的眼睛，心中有微微刺痛的感觉。他的手已经伸到了半空中，但最终又落回原位。
“也没什么。真到了那一天，我就当自己多收个病人，你来都不用预约，我一定好好开导你，别忘了，我可是南城最厉害的精神科医生。”
蒙萌知道他是在安慰她，索性摆摆手：“不说这些陈年旧事了，没意思。”
“行啊，那说点别的。”何慕白将筷子放下，整个人向后一仰，双手环抱，“我等到现在，你还没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哪方面？”
“男人。”
蒙萌抿了抿嘴角，开始回顾那些和谢衍有关的事。
他们相识于永夜岛的事自然是不方便透露的，这既是她不愿宣之于口的身世，更埋藏了谢衍的秘密。那么便只剩下他们如何从互相看不顺眼的仇敌发展成利益相关的合作者，甚至还成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
何慕白最擅长的便是倾听。他遇到过很多奇奇怪怪的人，听过很多匪夷所思的事，仿佛在这个世间，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在他的心底掀起波澜了。
可此刻，他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宿命感。
多年职业生涯的经验告诉他，蒙萌口中这个名叫谢衍的男人，就是潜伏在她内心深处久久不能忘怀的人。
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蒙萌，她因为受了刺激，情绪很不稳定，还伴有长期的失眠症。在治疗中，他发现在她的心底，有一个极其重要的人。
而现在，这个人终究还是出现了。
“我还是头一回听说如此事无巨细的投资人，有机会你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平常你一个人住在那儿，我总会担心，万一有什么事，我可以和那位谢先生联系。”
“我是没有自理能力的小孩还是高龄多病的独居老人？别担心，我过得很好的。”
“我担心你把房子弄坏了，譬如忘记关水龙头，又或者忘了关燃气，反正你也不是没干过这种事，多一个邻居，多一份保障。”
蒙萌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也对，这房子毕竟是人家的，弄坏了，你这个中间人也难做。你放心，我以后一定更加小心。”
何慕白看了她一眼，没接话。
吃完饭时间还早，何慕白急着回家倒时差，也没主动提出送蒙萌回去，两人就在云水楼的大门口道了别。
何慕白上车前，目光突然落在蒙萌的脑后，嘴角顿时浮起一抹嫌弃的笑：“多日不见，你这身为女性的觉悟还真没什么长进，以后也不知道哪个男人能受得了你。”
说完，他顺手把蒙萌背后歪到一边的帽子扶正了点。
蒙萌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好在何慕白很快就收回手离开了。
等何慕白一走，蒙萌便转向酒店门口的玻璃，捋了捋自己的头发。
今天为了接他，她特意换了套衣服，没想到还是被嫌弃了。
不愧是处女座的男人，对什么都很挑剔。
她正碎碎念着，忽然发现对面出现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瞳仁。
隔着一扇玻璃，她的心猛地收缩了两下。
谢衍晚上和人在这儿谈公事，对方是个久经沙场的生意人，话还没说先灌了他一瓶酒。幸亏这些年他的酒量也被锻炼出来了，不然此刻恐怕也不能好端端地在这儿站着。
刚刚送了客人离开，他发现打火机落在了包厢，便又折回来取。冷风来回一吹，酒精立刻开始作祟。一阵头晕目眩后，他本打算站在大厅里缓缓，抬眼却看到大门口站了道熟悉的身影。
准确来说，是两道。
男人一直背对着他，直到上车前才转过身。下一秒，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他看到男人伸手帮她调整了一下衣服后面的帽子。
比起牵手、拥抱、亲吻，这个举动明明没什么特别，但过于自然。
自然到……让他顿时酒醒了大半。
因为巫秦飞扬在饭局中临时有事离开了，谢衍便找了个代驾。
蒙萌毛遂自荐，反复强调自己车技不错。但谢衍记性好，他清楚地记得两人在永夜岛时，难得一次去邻近的小城，她所谓的自驾游差点要了他的命，此刻说什么都不肯让她开。
若非如此，蒙萌也不会连辆车都没买。
上车后，谢衍把车窗摇下来，低头点了根烟。他的身体尽量贴着车窗，拿着烟的手搭在窗框上，想让烟散在疾驰而过的空气里。
蒙萌察觉到他的不高兴，只当他是工作上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她才哄好一个男人，此刻并没有兴致再哄另一个。
“男朋友？”谢衍的嗓音里带着浅浅的醉意，在此刻狭小的车厢里竟显得有几分撩人。
“什么？”蒙萌没反应过来。
“你听得懂。”
蒙萌觉得他的语调很好笑，反问道：“和你有关？谢经理连这个都要管？”
谢衍没理会她话里的讥讽：“你品位够独特，男朋友把你一个人丢下，自己回家……有意思。”
“我一向特立独行，看人的眼光也与众不同，很奇怪吗？”
“呵。”谢衍冷嗤了一声，“也对，一个会深夜敲男人家的门，还睡得不省人事的女人，的确与众不同。”
此话一出，年轻的男代驾忍不住看了眼倒车镜。
不知道是被对方的话噎得五脏六腑都不舒服，还是因为吸了二手烟很憋闷，蒙萌皱眉看着某人嘴里叼着的烟，伸手抢过来，直接摁灭在车载烟灰缸里。
“吸烟有害健康。”
谢衍斜睨了她一眼，整个人懒洋洋地靠在座椅里，突然笑了。
车子徐徐停下，代驾将车钥匙双手交还给谢衍后便立刻识趣地闪人。
蒙萌下车后也懒得搭理谢衍，一个人快步走在前面。
车库里静悄悄的，蒙萌穿着高跟鞋，每一步都有回音。可在她后面的脚步声却是沉闷而凝重的，莫名给人一种压迫感。
眼看着快要走到电梯间，身后突然袭来一阵风。
蒙萌还没反应过来，胳膊被人拉向斜后方，之后整个人陷入一片阴影里。
炽热的气息带着酒意，谢衍的两只手压在她的正上方，垂眼看过去，双眸黑得像是无底深渊。
“谢经理，你可别酒后乱性啊……”蒙萌用手推他，但力量悬殊，没什么用。
“女人可真奇怪。”
“你这样才奇怪。”
谢衍似笑非笑：“一边想保持距离，一边半夜敲我家的门。中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跳进我的怀里，现在我明明什么都还没做，你就一副看色狼的眼神……”
“拜托，我中午那是陪你演戏。”
“那就麻烦你专业一点，别中途掉戏。”谢衍紧紧逼视着她，像是要窥探她此刻内心的所有想法。
蒙萌在这场对视中败下阵来，默默半蹲下身子，从谢衍的胳膊下溜了过去：“谢经理请放心，我蒙萌也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这场戏我肯定会陪你演下去。还有，那只是我上司的医生，朋友而已。”
安静的空气里，谢衍的手揣在口袋里，斜斜地瞥了她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出现了幻听，她听到谢衍轻轻地哼了一声，有点傲娇，但难掩愉悦。
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幅画面。
为了离开永夜岛，独自躲在温室花房里的少年，被她强塞了一块比萨在嘴里，气愤而无奈。最终欲望战胜理智，他还是沉默地把东西吃完了。
她支着下巴，问他好不好吃。
对方垂着头，轻轻地哼了一声。
相隔多年，两声轻“哼”竟奇迹般地在这一刻重叠了。
4
最近几天，连前台的沈沈都发现蒙萌有点没精神。开个晨会，几乎每个部门汇报她都会打呵欠，最后惹得整个会议室里的人都跟着犯困。
通常遇到这种情况，梁知夏一定会拍桌子训人，可此时她也只是呆愣愣地坐在位置上，满脸的心不在焉。似乎自从那天和混沌聚餐后，她就一直是这个状态。
会议结束后，所有人都鱼贯而出，梁知夏和蒙萌竟都坐在原位没有动。
蒙萌打着呵欠问：“梁姐，要不是我知道你对男人没兴趣，会以为你被男人甩了。”
梁知夏送她一记白眼：“你自己都萎靡不振成这样，别五十步笑百步。”
“你这样说真没良心，我弄成现在这个样子，还不都是为了公司？你难道不知道我答应了人家多少不平等条约？”蒙萌愤愤地盯着右手腕上的纯白手环。
这是谢衍送给她的“小礼物”，专门用来督促她按时作息和锻炼，原理是远程操控。从她戴上这玩意儿的那天起，她就成功拥有了一个时间管家，赖床和熬夜都很难再实现。
梁知夏一听，顿时回过神来：“多学东西，精进业务，顺便提升体能素质，这是好事……”话说到这里，她突然眉毛一挑，坏笑着看向蒙萌，“等等，莫非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条约？”
“比如？”
“比如两性之间最原始的冲动……”
话音未落，会议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司沣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将一份文件放在蒙萌面前：“人已经找到了，并且他对所有行径供认不讳。”
梁知夏看到来人，先是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但听完这个消息，又几乎和蒙萌同时发出了惊呼。
蒙萌像是突然被注入了一管鸡血，快速翻看起来。
这份报告上详细写明了这个罪魁祸首的个人信息、作案缘由和全过程。
那个刚过二十五岁的年轻人，原先是西洲大学计算机系的优等生，操作能力一流，但后来因为做黑活儿给学校惹了麻烦，屡教不改后被勒令退学。他在一个黑客聚集的高端论坛里结识了几个朋友，合伙成立了一个小团队，专门窃取数据资料用来贩卖。两个月前，他们攻击了依云旗下的一款游戏，被发现后有人开出条件，允诺只要他能破坏映射的展示会，就不追究他的责任。
蒙萌沉下脸：“果然是依云，够阴险！”
“除此之外，我朋友也对那名女医生进行了调查。她叫许彤，父亲是南城医科大学临床医学院的院长，家境殷实，是医学专业的学生，但经常旷课，长期出入各大夜总会，和很多富家公子都有暧昧关系。她的确是冒名顶替的医生，原先报名的人是一名小诊所的医生。我去了那家诊所，拿你之前偷拍的照片去问，她说就是这个人给了她一笔钱，条件就是顶替她去我们的展示会。”
梁知夏也气得拍桌子：“哪有这么巧的事？显然是关赫那个王八蛋一早安排好的。这件事必须追究到底，我现在就去找法务过来开会。”
司沣拦住她：“别急，这件事最好还是先和谢经理打个招呼。我已经和飞扬联系过了，他说明天会安排时间和我们开个小会。”
蒙萌欣慰地笑了笑：“还是司大哥考虑周到。混沌财大气粗的，还有最专业的法务团队，肯定比我们自己弄要强很多。”
梁知夏点点头，暗自为刚刚的冲动感到懊悔，她最近真是太不在状态了。
一阵敲门声响起来。
沈沈把头探进来，说是依云刚刚派人送来了一张邀请函。三人一听到依云的名字，立刻互相交换眼神。
蒙萌憋着一口气，默默将信封拆开。
依云这次送来的邀请函实在精致，封面是依云的云形logo，蓝白相间的背景下有一行烫金的楷书，写着“身临其境，如真似幻”八个大字，副标题是“《未解之谜》游戏发布会”。
单单一张邀请函，就能看出花足了功夫。
蒙萌将东西丢到桌上，冷笑：“这明摆着是来示威的，想特意给我们难堪？”
司沣拾起来翻着看了看：“据说依云已经筹备了很久，受到邀请的可不止我们。”
“人家现在春风得意。不过，他们也狂不了几天了，做了龌龊事，就别想全身而退。”梁知夏抱着手臂，轻蔑地扯了扯嘴角。
蒙萌突然若有所思地念叨：“发布会在6月9号……是下周六，今天是周四，还有不到十天时间……”
梁知夏狐疑地看向她：“你想做什么？”
“我能干什么？当然是庆祝他们新游戏上线，送份大礼过去呗。”
蒙萌冲着她狡黠一笑，而后又对司沣挑了挑眉，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OK，你是总经理，我尊重你的决定。但我还是要提醒你，凡事别太出格。”梁知夏留下这句话，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司沣正要离开，突然被蒙萌叫住。
“你有没有觉得梁姐最近这段时间有点怪？跟丢了魂似的，完全不像以前那个雷厉风行的大姐头啊。”
“有吗？没觉得。”司沣一脸淡然。
“算了，问你也是白问。”蒙萌顿了顿，又说，“哦，对了。上次我们和混沌聚会，晚上我打电话给梁姐，怎么是你接的电话？”
“她喝多了，我送她回去而已。”脱口而出的回答，他像是早就知道别人会问似的。
司沣想了想，又补充道：“超声波的事，你别太有压力。一旦确认他们的犯罪事实，后续的事就可以走法律途径。公司要发展，我们不能一直停留在这件事的阴影里走不出去。”
蒙萌点点头：“你说的我都明白，但现在我们必须先自证清白，否则做什么都缩手缩脚的。不信你看，”她在电脑上打开邮箱，指着发件箱那一溜儿邮件，“我几乎每隔一周就给南大医学院的郑有为教授发邮件，之前咱们初步达成合作意向的时候，就是他一直支持我们。可是现在无论我说什么，他都不搭理我。”
“你能坚持这么久，很不容易。”司沣感慨道。
“我以前特别喜欢看《肖申克的救赎》，里面有两个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点。一个是主角花费二十年将越狱的隧道打通，另一个是主角坚持六年每周写一封信给州长申请建设监狱图书馆。和他比，我这些还不算什么。但我希望，能和他一样等来奇迹。”
司沣听完，突然露出欣慰的笑容。
“你笑什么？是觉得我这样的坚持毫无意义？”
“当然不是，我只是突然想到沈总曾经对我说的话。当年她之所以力排众议把你招入公司，是因为你有一股倔劲儿，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我本以为这根本不算什么优点，但现在有点改观了。”
蒙萌也跟着笑起来：“以前我的倔劲儿是为了自己，现在是为了我、青姐、你、梁姐……甚至所有在等待映射重新崛起的人。还是那部电影告诉我的，心怀希望就永远有希望。”
司沣从蒙萌的办公室出来后，迎面走过来一个人。他往左，对方也往左，他往右，对方亦是。他只得无奈地看向她。
梁知夏抱着双臂：“我们谈谈。”
“好。”他知道该来的躲也躲不过。
梁知夏将办公室的百叶窗都关好，门也反锁住。她的表情控制得很好，但手下的动作暴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拖泥带水、犹犹豫豫不是我的性格，但这次的意外让我想了很多天。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和你当面解释一下，不说清楚总觉得心里有个疙瘩。”
司沣平静地看着她，这份平静竟然让梁知夏有点愤怒。她这边兵荒马乱了好几天，对方却和没事人一样。她努力抑制住嘴角的抽搐，扬着下巴说：“那天我强吻了你2.5秒，我承认是酒精在作祟，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我单身了太久，出于身体本能的需要……”
“所以？”
“所以麻烦你不要多想，大家都是成年人，又不是青涩懵懂的少男少女，一个吻而已，根本不算什么。”梁知夏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之前的紧张氛围顿时消散不少。
“说完了？”司沣问道。
“差不多，就这些。当然，你可以补充，但最终解释权归我。”梁知夏下意识地心头一紧。
司沣原本冷漠的脸上，突然舒展开一抹笑容：“没什么要补充的。原本我也担心该怎么和你相处，没想到你和我的想法完全一致。老实说，我和你搭档工作这几年，就是看中了你的利落潇洒，还有那种不拘小节的大气。这次的事就此翻篇，谁都不要再提。”
梁知夏没想到他会如此夸奖自己，这么多年也算是头一次。可她完全高兴不起来，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失落蔓延开来。
“彼此彼此。”
她曾经在茶水间听到几个小姑娘谈论“和喜欢的人接吻是怎样一种感受”，是当天的实时热搜，有人说心跳爆表，有人说天旋地转，也有人说会全身酥麻。当时她吐槽营销号净搞这些无聊的话题，让她们少看这种没营养的，专心工作。
但那晚她吻他的时候，脑海里只蹦出了一个词：上瘾。
不可否认，她已经开始期待第二次了。
司沣并不知道，她悄悄将他的备注改成了“2.5”，以此来纪念那短暂的浪漫。
只是后来被人误看成了放大一百倍的数字。
由于谢衍白天抽不出身，会议便定在了周五晚上七点。
涉及依云的一些私密话题，谢衍这次只带了巫秦飞扬一个人过来。司沣详细地将这次调查超声波事件的全过程汇报了一遍，巫秦飞扬听完，当即大骂依云阴险。
蒙萌打量着一直沉默的谢衍，渐渐失去耐心，直言：“谢经理，我们今天开会，就是为了听听你们的意见，你这么惜字如金，总让我们猜就没意思了。”
谢衍看向她：“你想怎么做？”
“这周六依云举办《未解之谜》正式上线的发布会，我们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当场揭发？”
“没错。他让我当众出洋相，我当然也不会让他好过。邀请函既然是他送来给我的，我肯定不能辜负他。”
“这件事要从长计议。当初让你们去查，重点不是在报仇和泄愤，而是从长远角度看，映射需要一个清白的案底。”
“这难道不是一个意思吗？”
“当然不是。”
蒙萌有点急了，音调不自觉地拔高：“你有什么话就说清楚。”
梁知夏连忙拉了拉蒙萌的袖子，两人对视一眼，她对蒙萌摇了摇头。
司沣适时地切进来，思索道：“谢经理的意思是不是怕我们被人倒打一耙，再生事端？毕竟以目前咱们公司的情况而言，的确承受不起这样的风波。”
谢衍没接话，像是默认。
蒙萌从座位里站起来，努力克制着自己：“我们已经陷入风波了。与其忍气吞声，还不如利用这个机会彻底扳倒依云，我不想永远做缩头乌龟。”
谢衍睨了她一眼：“冲动解决不了问题。”
“那也好过坐以待毙。”
“……”
冗长的静默里，那些一直在蒙萌心底盘旋的话终是没忍住。
“谢经理，你该不会是怕依云被扳倒，间接损害混沌的利益吧？我差点忘了，依云也是你们的投资项目。”
“我们蒙总不是这个意思。”梁知夏连忙将蒙萌拉回座位，想替蒙萌解释，“她……”
“你说的没错，但不完全。”谢衍看向蒙萌，“映射和依云现在都是我司的投资项目，两者看似是劲敌，实则也是盟友。一方受难，另一方就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你觉得这仗能赢得痛快？”
“痛不痛快我不确定，但我知道，如果我什么都不做，就永远只有挨打的份儿。就算这件事不能达到我的预期，把他们私下搞恶性行业竞争的行径公开也好。”
“事情恐怕没你想的这么简单。”
蒙萌怔住。
“关赫这个人是什么做派，你们和他交过手，应该比我更了解他。单凭一面之词想扳倒依云，太天真了。超声波惊扰鱼群这种，还称不上铁证。对方完全可以翻供，甚至反咬一口控诉你们非法审讯，胁迫他……你觉得以映射目前的状态，还经得起波澜？”
“能，我说能。也许映射在你眼中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公司，但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不堪一击……”
“你们和依云之间的私人恩怨，并不在我们此次合作的范围内。希望你能做到起码的公私分明，而不是让这个项目里的所有人都成为你私人泄愤的工具。”
蒙萌紧紧抿着嘴，背脊僵直。她的脑袋里闪过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有关赫恶心的嘴脸，有沈青躺在病床上死命挣扎的样子，有自己茫然无助坐在马路边发呆的情景……但这一切最终都化为了虚无。
梁知夏在旁边倒吸了一口冷气，她了解蒙萌，所以知道谢衍这番话会给蒙萌带去多大的冲击。
但凡是和依云、沈青沾边的事，都能让蒙萌在顷刻间失去理智。
空气像是凝固住，周围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
蒙萌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谢经理说了这么多，意思是让我就这么算了？做个冤大头，白白背了这个锅，永远留下一个污点？”
“这件事我自会处理。如果你真想让映射扬眉吐气，从现在开始就闭上嘴，听我的。”
谢衍将电脑合上，随着他站起来的动作，蒙萌的视线不得不跟着上扬。
她仰头看着他，心底憋着一口气：“如果，我不答应呢？”
谢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相交，空气凝滞住。
司沣和梁知夏也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不知道该怎么救场。
巫秦飞扬更是频频咽着口水，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5
一串铃声打破了沉默，是蒙萌的手机在响。她看也不看，直接挂断。
但对方很执着，再次打了过来。
梁知夏忍不住瞥了眼屏幕，在旁边提醒道：“是何医生，会不会是青姐那边有什么情况？”
蒙萌原本僵直的身体终于动了动，她不再看谢衍，拿起手机走出会议室。
公司里没有人了，格子间里空荡荡的，很是安静。
“何医生？”
“你再挂我电话，沈青出了什么事可别怪我没通知你。”
蒙萌心下一沉：“出什么事了？”
“沈青意外坠楼，伤势很重，目前正在医院急救。”背景音很嘈杂，有小孩在哭，还有中年女人操着方言在嚷嚷。
那边很快挂了电话，蒙萌呆愣在原地，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满世界都是重复的忙音。她的脑袋像是穿过了一列轰鸣的火车，太阳穴突突直跳。
几秒后，她推开了会议室的门，站在原地没有动。
梁知夏和司沣原本正在向谢衍解释蒙萌刚刚的冲动，见她面色惨白，都吓了一跳。
“怎么了？”
梁知夏走上来，蒙萌看着她，声音干涩：“青姐……青姐出事了，医生说在抢救……”
“别急，我现在就陪你去医院。”
司沣也连忙拿了外套往门口走：“我去地下车库开车，你们先去马路边等我。”
“我的车就在楼下，我送你们。”谢衍的语气里透着不容置疑，大家也没工夫推托，连忙跟着他下了楼。
一路上都是红灯，蒙萌坐在后座，目光呆滞地看着一个方向。
车上没有人说话，都各怀心思。谢衍选了一条最近的路，比预计的时间短了很多。一下车，蒙萌就跌跌撞撞地往里跑。梁知夏和司沣去前台问路，谢衍便抓着蒙萌的胳膊，生怕她被人撞到。
等他们赶到抢救室门口，何慕白正在和主刀的大夫说话。蒙萌立刻甩开谢衍的手，冲上前问：“青姐怎么样了？！”
何慕白见她这副表情，连忙安抚她：“她命大，已经没事了。”
医生在旁边解释道：“她的伤可不轻，肋骨断裂刺穿了肺。还好楼层不高，摔下来的时候又有东西挡了一下，不然怕是凶多吉少。”
蒙萌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她连声向医生道谢，手还微微发着颤。
沈青被推进了观察室，隔着玻璃，蒙萌看到沈青脸上缠着纱布，胳膊和腿都打了石膏，胸口还连着乱七八糟的线……她眼前一黑，险些没站稳。
谢衍适时地扶住她。
何慕白眉毛一挑，目光立刻锁定在这道挺拔的身影上。
他回国这几天，听说混沌空降了位投资经理，甫一出现就吸引了全公司女性的注意。可惜是个浪荡子，冲冠一怒为红颜，简直犯了行业大忌。而这位红颜，不偏不倚，正是蒙萌。
察觉到一束异样的视线，谢衍顺着那目光看过去。
和幼年记忆中一样，那双内勾外翘的眼睛既能掩饰自己的情绪，更有种洞察人心的魔力。听说他从事精神科医生这一行，倒是与他本人的气质十分相符。
“青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蒙萌突然问道。
何慕白收回投向谢衍的视线，答：“沈青出事的时候，我不在院里，后来值班的人说，今天有个生面孔的男人来看过沈青，说是沈青的好友，之后没过多久，沈青就坠楼了。”
“是谁？”
“我看了监控，是关赫。”
梁知夏下意识地拉住蒙萌的胳膊，可这一次，她显得出奇地冷静。
“以后任何人探访青姐都要先经过我的同意。这个关赫，尤其不允许。”
最后几个字，蒙萌几乎是咬着牙说的。
何慕白看过她为了哄沈青高兴强颜欢笑的样子，也看过她在沈青熟睡后坐在床边难过无助的样子，此时，他又看到了截然不同的她，像是用尽了浑身力气在隐忍着什么。
“这个不用你说，他已经进了我的黑名单。随便打扰病人，简直犯了我的大忌。”何慕白脸色也不好看，他最讨厌这种临时突发状况，更别说是和某人有关。
蒙萌的手压着玻璃，目光落在沈青没有血色的一张脸上。
“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他为自己犯过的错付出代价。”她的声音很小，但谢衍听见了。
他忽然想到，之前巫秦飞扬给他的资料里显示，这个关赫是从映射跳槽去依云的，后来因为帮助公司拿到一个很大的融资项目，没过多久就升到了总经理的位置。巧合的是，关赫那边无限风光，映射的当家人沈青却遭遇了飞来横祸，不仅离了婚，唯一的女儿还死于非命。后来蒙萌便在何慕白和橘子的扶持下，成了映射的老板。
资料能呈现的东西大多是事情的结果，肯定遗漏了很多关键细节。
那日在混沌，他听到了关赫和蒙萌的对话，后来又托专人去查了一番，大致弄明白了沈青会成为现在这副模样的缘由。
可他现在看着不远处情绪濒临失控的女人，又觉得那些资料展现的或许只是冰山一角。
沈青在ICU留观，蒙萌本想留下来，但被何慕白劝回了家。她心里还对谢衍憋着股气，回程的路上谁都没说话。
进一楼大厅时，陈阿姨看到蒙萌和她后面的谢衍，连忙热情地打招呼。
“谢先生和蒙小姐一起回来啦，今天有点晚啊。”
蒙萌听了，突然停下来，转头对她说：“我们不是一起的。”
陈阿姨愣了愣，目光投向后面的谢衍，见他也是一副冷冷的样子，心想：这两人肯定是吵架了。
唉，年轻人就是火气大。
蒙萌一回家就把手环卸下来丢到一旁。
与此同时，谢衍突然收到了一条消息，上面写着：“我现在很生气，安慰我一下好不好？”发信人是一个小程序。
蒙萌临睡前，突然看到巫秦飞扬在五人小群里发了个很治愈的猫咪视频。她点开后，发现里面的那只橘猫和她以前在永夜岛上养的那只“果酱”很像，可惜她生病后就突然消失了。她在岛上找了很久很久，但都没有它的踪迹。
听闻猫咪如果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就会离家出走，独自迎接死亡，为此，蒙萌难过了很久，她想，如果谢衍还在，至少她还有个可以倾诉的人。
也许是这个视频的作用，她闭上眼回想起了很多在永夜岛上的时光，这让她暂时忘掉了那些不愉快。
第二天一早，司沣告诉蒙萌，那名黑客已经联系不上了，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蒙萌十分挫败，她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恨不能立刻将依云干的龌龊事公之于众。
可每当这个念头冒出来，她又会想到谢衍笃定的眼神。虽然不想承认，但她的确不由自主地想去相信他。
她开始暗暗地和谢衍赌气。晨跑的时候故意不和他说话，晚上故意把音响的声音开到最大——结果直接招来了物业的警告，因为她的邻居打电话投诉她扰民。
何慕白接到物业通知，希望他能提醒租户，于是他只得赶来领着蒙萌上门道歉，却不想开门的人竟是谢衍。
三人都沉默了几秒。
“这么巧，谢经理，我们又见面了，之前在医院见过，可惜没能正式打个招呼。我叫何慕白，是沈青的主治医生，也是萌萌的朋友。听闻她的某些不良行为影响到了你的正常生活，我很抱歉，我保证类似的事情以后都不会再发生。”
谢衍微微眯起眼睛，像是在审视他，又像是透过他审视一段过去。
“保证？你拿什么保证？她可不是未成年，还需要有个法定监护人。”
蒙萌：“未成年？你——”
何慕白将她拽到身后，一双美目充满挑衅地看着谢衍。
“监护人就监护人吧，朋友有事，我绝对义不容辞。以后你有任何事可以直接联系我。”说完，他将自己的名片递了过去。
谢衍低眉看了看，没接。
何慕白倒也没介意，继续说：“不过，既然你俩这么水火不容的，我也只能帮她重新找个住处了，毕竟是她打扰了你。”
蒙萌从后面探出脑袋：“何医生，这太麻烦了吧……”
“还不是怪你吵着人家？”何慕白戳了一下她的脑门儿。
这一幕落在谢衍的眼中，着实有点刺眼。
他皱着眉头从何慕白的手里接过名片：“如此甚好，你们自便。”
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何慕白将手揣在口袋里，冲着蒙萌笑道：“我平素最喜欢看别人憋着气又不好发作的样子，有趣极了。”
蒙萌无奈地咧了咧嘴角，竟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儿。她知道，谢衍不高兴了。金主一生气，后果很严重。
“那个……我真要搬家？”
何慕白丢给她一记白眼：“想得美，你当我是房地产大亨，把全南城的房子都捧到你面前任你挑？”
蒙萌被逗乐了，连忙毕恭毕敬地把他送下了楼。
随着依云发布会的临近，各大门户网站的头条都被他们的新闻霸占了。蒙萌默默关了网页，低头对着依云的邀请函长叹了一口气。
周六一大早，她在五人小群里发了条消息。
此蒙非萌：抱歉了各位，我感冒了，今天的发布会实在去不成，辛苦大家，有什么消息到时候分享给我。
结个梁子：你昨天不是还好好的？严重吗？
老司：蒙总注意身体，多喝热水。
飞扬跋扈：对对对，多喝热水。
蒙萌靠在床头，憋着笑想嘲讽一下那两位只知道热水的直男，可字还没打完，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
她没想太多，打开门便看到一身正装打扮的谢衍。他身着灰色高定，腰部收紧，有修身效果，看上去潇洒干练。他的手里拿着一盒感冒药，黢黑的瞳仁映着晨光，对她一阵打量。
她有点心虚地移开视线，干咳了两声，说：“谢经理这是来探病的？多谢多谢，药就不用了，我家里也有。”
“别装了。”谢衍毫不客气地打断她，低头看了眼腕表，“给你半小时，我在楼下等你。”
谎言被人识破，蒙萌也懒得再装柔弱：“我不去。”
“今天受邀的公司有几十家，别人都赶着去攀交，只有你真把它当成了发布会。”
蒙萌抿了抿嘴角，不接话。
谢衍继续说：“依云和映射经常被人捆绑在一起，你不去，正好给了媒体发挥的空间。”
“什么空间？”
“害怕，嫉妒，自愧不如……”
“给我二十分钟。”
门被关上，谢衍的嘴角扬了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