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五马四犬
刀剑与金钱，截然不同的两种武器，只有结合在一起，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在杜伯府上的演武场内，正聚集了上千个执剑带刀的汉子，尽管高矮胖瘦各异，但都是精悍强劲，武林高手。这些前来投靠杜少的门客年龄差别极大，有十几岁的少年，也有五六十岁的老汉，这些人的穿着打扮也参差不齐，有的是锦缎轻裘，腰佩紫玉珍珠，都是价值不菲的佩饰，有的却是粗布短衣，仿佛是贩夫走卒；还有的是奇装异服，油彩图面，纹身诡异，一看是从异邦远道而来。此时那些汉子都围着一个三尺高的青石砌成的擂台，两名汉子正在比试剑术，只见两人你来我往，招招致命却又一时难分高下。
这时突然有人高喊一声：“杜伯到。”
众人见杜伯到来，便齐齐施礼，高呼：“参见杜伯！”杜伯扫视众人一眼，见人确实不少，于是便走进人群中，细细打量着周围这些前来寄食的门客，这是个没有科举入士的时代，个人的身份一出生便已注定，唯一的出路是做贵族的门客，凭自己的本事换来贵族的赏识。
杜伯见一位身材高大的虬须汉子，便问道：“壮士从哪里来？”
“在下丘父明，从鲁国来的。”
杜伯点点头，说道：“老夫听说鲁国曲阜的童凡上大夫的府上有一位府兵教头，善使双锏，双臂有千斤之力，你可曾见过？”
那虬须汉子见问，急忙回答：“正是在下。”
杜伯点点头，然后突然拔出佩剑，指着丘父明说道：“上大夫悬赏五百金要捉拿一个弄死他宝马的门客，你可知此事？”
丘父明见杜伯已充分了解到他的底细，不由得心里发慌，脸色发白，扑通一声跪下，磕头道：“在下学得一身本事，就想投靠明主追随左右，杜伯英明神武，声誉远播，在下将誓死追随绝不敢有二心。”
杜伯将剑插入剑鞘，说道：“我这里的好马很多，可从来没有少过一根马毛。”这时那些门客皆不敢正视，有的甚至低下了头，原来这些人多少都有些不良的案底，而杜伯又是个通晓天下消息的人，所以他们心里都有些畏惧。
杜伯走到两个汉子面前，只见他们都一般高矮胖瘦，皆草鞋短衣，但身形魁梧，以铁钩为武器，于是问道：“你们可就是蜀国剑门关的樊氏兄弟？”那两人恭敬地答道：“正是我们，愿为杜伯效力。”杜伯点点头，说道：“听说你们兄弟是猎户出身，力大胆壮，曾合力杀死过一只猛虎，可有此事？”樊氏兄弟面带笑容，没想到杜伯已知自己的威名，便说道：“确有此事，杜伯旦有差遣，我们兄弟万死不辞。”
杜伯冷笑一声，道：“如果你们五十岁还能杀死一只猛虎，老夫将尊二位为上宾。”
樊氏兄弟一听不知杜伯此话何意，因此面面相觑，不敢多言。
杜伯又扫视一圈，见一个消瘦汉子手里没有兵器，腰间挂着一个葫芦，便问：“你不是习武之人？”
那汉子对杜伯一拱手，道：“在下申食哺，赵国邯郸人，粗通医术，曾在赵国军中任随军郎中三年，出征四次，愿为杜伯效劳。”
招揽到如此多的门客，杜少见父亲不置可否，心里思忖：“终于让老头子无话可说了。”正想到这里，杜伯突然看着众人，问道：“看你们大都是习武之人，可知秦军为何屡屡得胜，六国军队皆不能敌？”
杜伯抛出这个问题，杜少和那些门客都答不上来。杜伯见此便说道：“兵贵齐整，六国的兵皆不如秦兵号令森严行动整齐，如果联合就更加号令混杂，心思各异，岂有不败之理？”
这时石仲在一旁说道：“现在我们正是用人之际，公子招揽天下勇士，各有所长，总有可用之处。”
杜少接口道：“父亲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们不是那白马部落，未尝不能一战。”
杜伯正要开口，突然有随扈来报：“怒涛之城的信使到了。”
听到这话，杜伯急忙回去迎接，那信使见到杜伯便呈上信札，对杜伯道：“在下还要回去复命，就不打扰了。”说罢便翻身上马，往怒涛之城而去了。杜伯打开信札，一枚白虎印赫然出现在上面，杜伯的神色顿时肃穆起来。“巴国三千里，杜伯占七一；万物有九分，一枚白虎印。”这民谣说的就是杜伯的封地占到了巴国的七分之一，在其统辖的地方，万物皆要任由其取九分，能调动他的只有那个白虎印。
见杜伯脸色有变，石仲急忙问道：“有紧急大事？”
杜伯将竹简递给杜少，说道：“这里以后就交给你了，我得去怒涛之城了。”
杜少拿过那竹简一看，不由勃然大怒，喝道：“让六十岁的人给五十岁的人操办寿宴，欺人太甚。”石仲接过竹简一看，才知道是巴王命令杜伯立即赶赴怒涛之城，为自己筹办五十大寿。
石仲说道：“听说巴王早已征民夫三万，耗资百万金修建天阁风铃，也是为了庆贺这五十大寿，现在又轻松平定部落之乱，今天的巴王已不同往日，他的声望已达天下，此时举办寿宴可真是锦上添花了。”
“这巴王如此骄横，不知礼数，父亲是一方领主不是那些部落，更不是他的仆从，这分明是羞辱，父亲可趁此机会举兵起事，一举攻占怒涛之城。”杜少怒气难消。
“举兵起事？我们有多少兵？”杜伯闻言如五雷轰顶，说道：“我们的兵力如此单薄，起兵造反只能是自取灭亡。”
“未必。”杜少说完，便猛然打开房门，只见那上千个门客都齐聚在天井里，见杜伯出来，便一起跪下，齐声说道：“为杜伯效力，助杜伯登基。”杀气腾腾，斗志高昂，杜伯见之也悚然动容。杜少道：“巴军刚刚奔袭南方回来，虽然没有伤亡，但也是人困马乏，如果我们现在集合所有兵士和门客，突袭怒涛之城，就一定可以成功。”
杜伯沉默半晌，却摇摇头，说道：“绝对没有成功的希望。”
“为何？”
“因为你们从没有去过怒涛之城，如果去过那里你们就会知道，就是再多十倍的兵力，我们也拿不下怒涛之城。”杜伯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谈论太阳东升西落般的寻常事情，因为越是寻常的，就越难以改变。
听杜伯这么说，杜少便一脸沮丧，因为他的确没有去过怒涛之城。这时杜少又语气坚定地说道：“就是拿不下怒涛之城，以我们现在的实力足以自守，巴王也奈何不了我们，父亲现在也无需再对那白虎印毕恭毕敬了。”
“你以为巴王的威名是因为那座坚城么？”杜伯说罢就摇摇头，眼神已飘向了远方，接着说道：“巴王的利器不是据有一座千年之城，也不是他的骑射剑术，而在于他有五马四犬。”
杜少第一次听到“五马四犬”这个词，便问道：“何为五马四犬？”
杜伯道：“这是指九个人，五马是五个商贾，他们是童无欺、吕琦、范江海、邓遗清和白亮，这五人富可敌国，商号遍天下，诸侯莫不尊为上宾。他们都靠贩盐起家，而我巴国占有天下最多的盐泉，通过这五人赚尽天下人的钱，又因为他们唯巴王令是从，奔走列国，替巴王办差，所以被人称为五马。”
“那四犬也是四个人？”
“不错，这四犬比那五马的实力更强，其中为外界所知晓的两人是兄弟俩，名叫南宫豹和南宫虎，据说此二人有万夫不当之勇，可在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更难得的是兄弟俩对巴王极其忠心，如果巴王要用他们的心脏下酒，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拿刀割下来，甚至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那另外两人呢？”
“另外两犬的名字无人知晓，但毫无疑问应该是更加厉害的人物，巴王有此五马四犬，内外兼顾，同时掌握了金钱和剑这两种最厉害的武器，别说这巴蜀之地，就是秦楚那样的大国，也对巴王尊崇有加。”
听到杜伯说出这些内幕，杜少顿时没了脾气，只是无奈地说道：“但这对父亲毕竟是种侮辱，必然被怒涛之城的那些贵族大臣嘲笑的，父亲可以称病不去，巴王也未必就会追究的。”
杜伯呵呵一笑，说道：“成大事者，不能气短。既然你们都想我坐上巴国王座，我怎么能够裹足不前呢？现在巴王主动要老夫前去，老夫何不顺水推舟，去探探深浅，看看风向，因势利导，方才有所作为。”
听到这话，杜少顿时转忧为喜，说道：“父亲英明睿智，儿子总没有想到这一层，父亲此去必能出奇制胜。”
石仲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主公此去怒涛之城为巴王办差，是个苦差也是个机会，走到巴王身边才能发现他的破绽，石某愿跟随主公同去怒涛之城，为主公分忧。”
杜伯点点头，对杜少说道：“你在领地仔细谨慎，随时听我消息。巴王的五十大寿是巴国的大事，也是天下的大事，准备车驾尽快出发。”
石仲闻言，即刻吩咐下人：“快去准备车驾，今晚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