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患难忠诚

却说张显等人走去倌舍的路上，只见大街上人潮涌动，店铺稠密，百货骈集，让人目不暇接，其繁荣热闹是远胜秦都咸阳，心里很是羡慕。几人走了一个时辰，仍不见街市尽头，于是都对这怒涛之城赞叹不已，这时张显身边的一位叫墨獾的年轻随扈肚子已在咕咕叫了，便说道：“现在眼睛是饱了，可是肚子却空了，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吃饱了再说吧。”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都附和说很饿了，于是张显等寻找饭馆吃饭，这时他们突然看到前面一家酒楼，门头气派，宾客盈门，走近一看，门上悬着“醉乡楼”三个字，见这里气氛热烈，知道是家不错的饭馆，几人便迈步走进去。

店里的小二见到张显等人，立刻笑脸相迎，带着他们在一张靠窗的桌子前坐下。这里店里也坐得满满当当了，店小二穿梭其中，忙得不亦乐乎。墨獾扫视一遍店内，见这里坐着的各色人等，都是非富即贵的样子，且大多佩戴宝剑，有的珠玉满身，一看是身价不菲的商人，相比之下张显等人显得格外突出。这时一个正在喝酒的大汉吸引了墨獾的目光，只见那人身高足有八尺，腰粗如水桶，比他身边的人足足大了一圈。那大汉举手投足霸气十足，旁若无人地在那里大吃大喝，并吹嘘自己的功夫天下无敌。

这时那店小二为张显等人端上了酒菜，几人一品尝，发现果然味道鲜美，酒也分外醇香。张显叹道：“都说怒涛之城是一座来了就不想走的城市，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墨獾说道：“所以现在天下游侠武士都来这怒涛之城了。”

另一个随从一口美酒下肚后，说道：“这饭馆的饮食已如此精美，不知明天明月的宴席该有多丰盛了。”

张显道：“明日的宴席恐怕不会那么可口。”

几人边吃边聊，待到吃饱喝足后便回到倌舍，发现这里早已备好了各种食宿用品，一尊青铜香炉飘出淡淡的麝香，明窗净几，一切都非常舒适。张显刚坐下，墨獾便说道：“刚才在醉乡楼，大人可发现了什么异常？”

张显思索道：“那地方龙蛇混杂，食客的身份五花八门，难道你有什么发现？”

墨獾道：“那店里除了我们几人，还有一个秦国人。”

“还有秦国人，我们怎么没有发现？”一个随扈听到这话很是意外。

“就是声音最大的那个大汉。”墨獾这一说，张显等人立刻有点印象，那人似曾相识，但又想不起他的名字。

“他就是我大秦的通缉的要犯，他叫皇甫皋。”墨獾说道。

一个随扈听到这个名字非常惊讶，他问道：“你说的就是那个杀了三个亭长，七个校尉，十四个甲士的马贼皇甫皋？”

黑獾道：“正是，不过现在看他的打扮举止，他可不是当年靠抢劫过日子的人，他现在的日子应该非常舒坦，并且在大庭广众之下也毫不避讳，显然他现在的身份不再是个马贼了。”

张显道：“难怪这么多年都查不出他的踪影，原来他躲到了这里。”

墨獾道：“现在应该是为秦除贼的时候了。”

“皇甫皋现在的背景我们还没弄清楚，并且巴国与我大秦素无交往，我们现在人手单薄，恐怕不能硬取。”张显思索片刻，接着说道：“现在巴国是明月公子秉政，看来这事需要他的相助才行。”

原来自从救了雨山一命，现在皇甫皋已成了雨山公子的一等门客了，在府中颇受重用。他当天中午在醉乡楼里喝得醉醺醺的，一路趔趔趄趄地回到雨山府中，却见府中气氛有些异常，那些下人个个都屏息静气，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皇甫皋扯住一个管事的问府中发生了何事，那管事的悄声说道：“公子爷正发怒呢，都小心点吧。”

“是何事？”皇甫皋睁着大眼问道。

那管事的见左右无人，才悄声说道：“明月府里给公子爷送了一只死狐狸，这可是奇耻大辱。”

皇甫皋一听，便喝道：“这有何烦恼，只要公子一声令下，我就可以踏平他的府邸。”说罢就大摇大摆地往内院去。此时雨山正对华子夜等人说道：“我巴人是白虎的后代，他居然送我一只死狐狸，不但是蔑视我，更是羞辱我，本公子岂容他如此嚣张。”

这时华子夜说道：“当下形势对我们十分不利，明月不但有白虎印可调动全城兵马，还有黑月宝剑在手，我们的实力还远远不够，不过以在下看来，这一招并非是明月的主意，现在因为樊进宝被杀，明月正急于找到凶手，所以送这死狐狸的招式应该是鲍驹所为，这样做更多的是为了试探，看公子是否还有争位之心，所以公子现在千万不可出手，否则就中了他们的圈套。”

雨山问道：“那我们就默不作声？”

华子夜道：“不，现在是关键时刻，公子还要向明月致谢，这样才能让他们对我们彻底放心。为了公子大业，这一次我要亲自去会一会我的那位同窗了。”

听说华子夜前来拜访，明月笑道：“本公子正想见见这位高人。”

等待华子夜的不止是鲍驹和明月，府中的精锐都出动了，他们从府外一直排列道前厅，再从前厅排列道中庭，再从中庭排列到后院，个个都器宇轩昂，刀剑随身，胆怯的见到都无不悚惧。

华子夜一身布衣，走到明月府门前，一个带剑武士阻住去路，故意喝道：“来者何人？”

“鲍驹同窗，明月公子胞弟雨山公子的心腹门客华子夜，前来拜见明月公子。”华子夜语气平和，不卑不亢。

两个武士见此便让开道路，华子夜见左右两排都是明月公子府中的一等门客，没有一个是平庸之辈，便知道这是明月故意向他示威，于是他目不斜视，只管往前走。来到前厅，只见一个锦衣文士拦住去路，喝道：“公子乃巴国王子，国之储君，华先生乃一介布衣，有何资格面见公子？”

华子夜照样面不改色地说道：“公子广纳贤才，不问身份出处，只问才学品德，在下虽然是一介布衣，如何见不得公子，莫非阁下要毁掉公子礼贤下士的美名么？”

那文士听罢，于是放华子夜进去，进到中庭，在这里等待华子夜的更是精英中的精英，那些人穿戴不凡，但都死死地盯着华子夜，眼里似乎都要喷出火来。华子夜走在中间，顿时感到一阵逼人的气势向自己压过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在甬堂尽头，只见一个金甲将军持剑挺立，那将军见华子夜走近，突然一声断喝：“华子夜，你可以知罪？”声若炸雷，震动屋瓦，华子夜耳朵都有些嗡嗡作响。

华子夜道：“知罪不畏罪，华某就是来向公子领罪的。”

那金甲将军说道：“我们等候华先生多时了，请进。”说罢就一侧身，让华子夜进去了。

华子夜进到屋里，只见这里有两个人，一个明月公子，一个同窗鲍驹。明月端坐，左手边架着黑月宝剑，鲍驹侍立一旁。

华子夜走到明月跟前，下跪道：“草民华子夜，拜见公子。”

鲍驹道：“华兄好久不见，这段时间可把你忙坏了吧，今天前来是为何呀？”

华子夜道：“为主尽忠，我不如师兄你，识人之明，我更不如师兄你，在下前来一则向公子贺喜，二则前来领罪。”

明月道：“要是那些滚木砸得更准些，恐怕今天就该是鲍驹去见华先生了。”

华子夜磕头道：“公子天佑洪福，生来的巴国之主，这是巴人祖先在护佑着公子。”

明月道：“华先生前来，难道就不怕本公子杀了你？”

华子夜道：“在下这颗脑袋迟早是公子的，现在主动送上来，免得公子劳神再找，这颗脑袋搬了家，在下也好再投胎转世，来生在乡下当个种田人，安安静静地过一辈子。”

鲍驹道：“这么说你想用自己的一条命洗掉雨山的所有罪过？”

华子夜道：“这些本来就是在下出的主意，在下死有余辜。”

明月一拍案几，喝道：“既然你想死，那本公子就成全你。”说罢就一抖手腕，只见那黑月宝剑“仓啷”一声便出鞘了，紧接着一道剑光闪过，那宝剑如一道闪电直袭华子夜颈部。

华子夜站在那里不躲不闪，如一具雕像矗立在那里，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黑月宝剑擦颈而过，射入身后柱子越半尺，而华子夜只是颈部有一丝轻微的血痕，斩下头发一缕。

明月没有杀华子夜，他说道：“华先生也是位好汉，本公子可以不杀你，只要你永远离开怒涛之城，离开巴国就行了。”

华子夜施礼道：“多谢公子不杀之恩，公子既然留下华某的性命，华某就更不能离开怒涛之城了。”

明月听到这话颇有些愠怒，喝道：“这是本公子的命令，本公子的命令是无人敢违抗的。”

这时鲍驹说道：“公子息怒，属下和华子夜曾发过誓，学成之后要共同辅佐明主，不做张仪苏秦那样的人物，现在公子执掌巴国，请公子给华子夜一个位置，以他的才华，他一定能为公子建功立业的。”

明月听罢，便说道：“既然有鲍先生为你求情，本公子就准许你留在本府听从鲍先生调遣吧。”

华子夜听了这话，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嘴里说道：“多谢公子抬爱，但华某不敢领受，华某能留在怒涛之城，就只能留在二公子身边。”

鲍驹闻言，喝道：“华兄不要不识抬举，莫非你忘了我们的誓约？”

华子夜道：“正是为了我们的誓约，所以我必须留在雨山公子身边。”

明月道：“你这是何意？”

华子夜道：“在下留在二公子身边，是要教导他为臣之道，这就是在辅佐明主，因为将来大公子登基为王，雨山公子也好安守本分，替公子分忧。”

华子夜一席话说得明月无言以对，只说道：“先生果然是贤明之士，本公子就不强人所难，你现在可以离开了，只是你千万不要忘了自己刚才说的话。”

华子夜道：“遵命，在下告退。”说罢便往府外走去，其精神却比来时萎靡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