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婴译著全集·第二卷:战争与和平(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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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会后的第二天,皮埃尔坐在家里读书,用心研究一个方块图案的含义。方块一边象征上帝,另一边象征精神,第三边象征物质,第四边象征三者的混合物。他有时丢开书和方块,考虑新的生活计划。昨天在共济会会所里有人对他说,决斗的消息已传到皇上那里,他还是离开彼得堡为好。皮埃尔打算去南方庄园照管他的农奴。他正在快乐地考虑这种新的生活,华西里公爵突然走了进来。

“我的朋友,你在莫斯科干了什么?你为什么同我的海伦吵嘴,老弟?你好糊涂!”华西里公爵一边走进来,一边说。“我全知道了。我可以明确地对你说,海伦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就像基督没有对不起犹太人一样。”

皮埃尔想回答,但被华西里公爵拦住。

“你为什么不把我看作朋友,不直接来找我?我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华西里公爵说。“你的行为表明你珍惜名誉,但也许性急了一点,这事我们不谈了。但有一点你要明白,在整个社会甚至在朝廷面前,你把我们父女俩放在什么地位?”华西里公爵压低声音添加说。“她住在莫斯科,你住在这里。够了,我的朋友!”他把皮埃尔的一只手往下拉,“这纯粹是误会。我想你也一定感觉到了。现在我们来写封信,叫她到这儿来,把事情解释清楚,流言飞语也就不会有了。要不,老实对你说,你准会痛苦的,我的朋友。”

华西里公爵威严地瞧了皮埃尔一眼。

“我从可靠方面得到消息,皇太后对这事很关心。你要知道,她很垂爱海伦。”

皮埃尔几次想说话,但一方面华西里公爵不让他说,总是急急忙忙把他的话打断;另一方面,皮埃尔想坚决拒绝岳父的建议,但又怕自己改口。再说,他想起了共济会的一条规则:“待人亲切有礼。”他皱起眉头,涨红了脸,站起来又坐下,勉强自己做一生中最困难的事:当面说人家不愿听的话,不管对方是谁。他一向听从华西里公爵自以为是的傲慢语言,现在也觉得无力违抗;不过他觉得他现在要说的话将关系到他一生的前途:是继续走老路呢,还是走共济会会员富有吸引力地给他指出的新生之路。

“哦,我的朋友,”华西里公爵戏谑地说,“你只要说一声‘好’,我就写信给她,我们就宰肥牛犊[14]。”不过,华西里公爵还没说完他的俏皮话,皮埃尔脸上就现出像他父亲那样的狂怒,眼睛不看对方,低声说:

“公爵,我并没请您来,请出去,出去!”皮埃尔跳起来,给华西里公爵打开门。“出去!”他忘乎所以地又说了一遍,看见华西里公爵脸上窘困和恐惧的神色,不禁感到高兴。

“你这是怎么了?你病了?”

“出去!”皮埃尔再次用威胁的语气说。华西里公爵没有听到任何解释,无可奈何地走了。

一星期后,皮埃尔辞别共济会的新朋友,留给他们巨额捐款,动身到自己的庄园去。他新认识的兄弟为他写了给基辅和敖德萨共济会的介绍信,并答应同他通信,指导他今后的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