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四神卷 渡魂（一）

入了夜，熏炉中燃尽了最后一撮降云香，我罕见地开始辗转难眠，只得唤来火凤续一把香料。火凤总劝我少用安神香，我自嘲般扯扯唇角，摆摆手示意莫再枉费口舌。

打从我离开监兵神殿，回了南天，这种奇特的香料就在炉里燃着了。起初的确闻着不习惯，现在却是戒不掉了。

“我出去吹吹风，不用等。”

踏出后殿角门才发觉，整个院场都已洒满了月光。南天的月色皎白如雪，静谧安详，顺着我发梢流淌而下。天上的夜晚没有蝉吟鸟鸣，只有冰冷高耸的宫墙砖石矗立在后，岿然不动。

我抬眸，看着月华好似湖水般清澈，漫天的星子都失了光彩。院中角落栽了两株梅花，下世挪来的，开花儿却是不拘四季，常年蕊心绛红，花瓣娇黄。梅树的影子映在地面上，好像一副交错相间的工笔水墨。道不出为何，心中的郁燥之气愈发重了，我不喜欢这种状态，劈手折下一枝梅花，放在鼻尖轻嗅。

活了数千年，还是头一次有这样不安的时候。

我知道，我不是世间的第一只朱雀。万物生灵皆会畏惧一死的，即便是神也不能免俗，我亦曾惶恐不安。这茫茫的三界之中，没有一个我的同类，我不害怕孤单，只是不敢想，上一世的朱雀们究竟经历了什么，何至于销声匿迹。

是很久之前的事儿了吧？那会儿我紧紧地抱着火凤，诉说这份惶恐。火凤附在我耳边道，没事的，我们在一处，不怕。

幸而，身为接引魂魄的陵光神君，我并不悠闲。一旦忙碌起来，便会无暇顾及其他，我渐渐淡忘了恐惧，直到这一天，我偶然去到冥府，讨要几支曼珠沙华用作炼化，在冥河之畔，我见到黑白无常皱着眉唉声叹气。

原来是他俩办砸了差事，收到个奇怪的魂魄，生死簿上无记载，也询问过天上地下，四海八荒，均说从未见过。

怪事惊动了酆都大帝，将这二人训斥了一顿。

“娘娘，您说这事儿怪不怪呀，生死簿上无名，那便是修得了道行，至少也是个游神散仙，可，可她半分灵气也无……”

“还有最怪的！我们哥儿俩把那一带翻了个底儿朝天，也没找见尸首！就算是烧成了灰，也该有点烧火味儿啊！”

都是差不多的活计，我们还算相熟。道完了缘由，黑白无常哭丧着脸，争先恐后向我诉苦。我不由得有些诧异，这两个也是地府的老人儿了，竟被难为成这般模样。

我道这事稀奇，不如带我去瞧一瞧。他们果真引着我去了，那个奇怪的魂魄被暂时拘押在神荼处。鬼门关里鬼魂有来无往，阴气森森。我不去看那些，以神之识将那奇怪的魂魄窥探。

不知是否陵光本身能引魂升天的影响，我心中浮升起一种过于强烈的奇怪感觉，这……这仿佛是，异世之魂。

“我去找酆都大帝谈一谈，或许可以帮到你们。不过，替我去河边，采些花儿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