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人间卷 子夜（二）

他们做得对，不能让长姐的丧仪上没有母家的人。

稍晚时，父皇宫中传来了话，让我妥善安置这两位暗卫。我问了他们，他们都说想回姑幕去，还有重要的事未做。我知道那是什么，可三个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说出口，我只叮嘱他们，万事切记小心，苍梧永远都是家。

眨眼便是长姐的头七。

都说这天应该为回家的逝者摆好吃食，然后早早睡下，或者躲起来，以免逝者挂念生人，不肯轮回。可我偏不，还寻来了锦川舅舅，早早准备好许多有些见不得人的物什。

我们回到了三王府，我们最初的家。我相信长姐如果回来，一定不会喜欢那座冰冷冷的皇宫，顾舅舅也这样觉得。说起来，我虽是男儿身却从小多病，闹得习武不成，学文也尔尔，反倒是母亲觉出我有些悟性，才早早将我托付给了顾舅舅，学了一身的阴阳本事。

这听起来很无用，也的确啊，第一次派上大用场，还是为了自己的姐姐。

自打母亲去世，顾舅舅的精神就不太好了，不再四处云游悟道，一直深居不出。这次我请他出山，说了是长姐的事，他立刻就答应了。虽然要我自己动手也未尝不可，但是啊……若是长姐归来，看见只有我这么个不成器的幼弟，肯定要生气了。

可叹明明是团聚之时，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屋子里点了长姐年少时最爱的熏香，薄荷脑的味道也不能驱散倦意。更漏滴滴答答，眼看子夜将至，我早已困得眼皮昏沉，犹自强撑着额角，掐掐手心不让自己睡过去。

“嘶！顾舅舅……到了没？”

我狠狠心咬一下舌尖，睡意立刻消散了十之八九。顾舅舅好像没听到我的询问，始终沉默不言，盘坐在地，一遍又一遍检查摆好的烛火。

那是个很完美的阵法，有了它，一定可以让长姐留下。想到这，我揉了揉怀里抱的小黑猫儿，它那一身皮毛油光水滑，亮晶晶的眼睛瞪着我，似乎还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什么。

风起了，窗户没开，屋里两个人都知道是亲人回来了，也都不害怕。

我顿时一激灵，抓起符纸拍向四周，顾舅舅也瞬间一抬头，手上飞快地掐起符咒，口中念念有词。我抱着小黑猫儿坐到阵法另一侧，真切地感觉到一阵凉意笼罩在身旁。

来吧，长姐，委屈你了，暂居这猫儿身。这小家伙有灵性，什么黑白无常勾魂索命，必定都找不到你。

“咪唔……”

小黑猫儿扭动了一阵，又慢慢安静下来，趴在我怀中一动不动。我看向顾舅舅，怕极了百密一疏，终究没能留住她。

顾舅舅只向猫儿点一点下巴。我重新看下去，猫儿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已经眯了起来，蜷缩着身子像在养神。我忍不住又摸了摸猫儿背毛，它抬起头，动动身子蹭了蹭我的掌心。我看着它这副懒洋洋的样子，也不由得弯了唇角。

“睡会儿吧，你到家了，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