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话千古谁言得失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是，贺青认识的几个人里，除了吴芸身陨、李旷失了双目之外，其余人并没有什么大碍。
青丘门一行人又在三山城整顿了一番之后才返回到山门，回到宗门之后，贺青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别院之内，时近傍晚残阳渐隐，贺青枕着双臂躺在床上看向窗外的天空，任由自己的心绪飘摇到了远方。
“贺师弟在吗？”
别院外有人在敲门，贺青三转修为之后知感远超从前，即便不听到这声音单从步态来推断，他也知道来者正是他心心念念昼思夜想的女神，辛晓芸。
然而今日的贺青受到的刺激实在是太大了，即便是辛晓芸第一次亲自来找他这种事情也没能让他从这种情绪中走出来，他拖着身子下床为辛晓芸打开了大门，“辛师姐，你怎么来了？”
“这次你们去三山城……”辛晓芸顿了顿，关切地看了眼贺青，“我听说你安全回来了，但又怕你心里难受，所以特意过来看看你。”
贺青强挤出一丝笑容，虽然他心里已经被一种叫做幸福感的东西充满——伤心时有佳人与共，无憾而已。
“进来坐吧。”
六月的傍晚不冷，即便有些蚊虫也不能奈何得了贺青或是辛晓芸，贺青引辛晓芸进了院内，寻院中老柳树下的茶几坐定，辛晓芸几次三番看向贺青，想要说些什么却一直不能开口，最后只得宽慰贺青道，“节哀，人生坎坷难料，还要向前走、向前看。”
“是啊。”贺青意兴阑珊地抬头看向天空，夜色渐渐侵袭，月亮爬上了柳梢头，“从我进外门的时候，吴芸就是我的队长，她其实也比我大上多少，但她，她就是那么沉稳，就是会给人安全感，她站在那里就像一座山，你知道早晚有一天她会成为最璀璨的一颗星。”
“前些天她和跟我说过，她九转天罗心法又有精进，那时候的她眉眼弯弯笑意盎然，那时候的她不是那个沉稳的大姐大，我还告诉她说，会越来越好的，总有一天她会成为宗门内九转天罗心法第一人的。”
“然后。然后她就在那样耀眼的金光中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我曾以为我们已经掌握了自己的命运，只要我们按部就班地走下去，我们会走到那个期待的高度，我们的未来，似乎能够水到渠成。”
“但我错了。”贺青红着眼看着眼前认真倾听的辛晓芸，认真时候的她，在月下的她，更美。
美得令人心醉。
“我们终究还是要自己摆弄自己才对啊。”贺青长叹一口气，不知从哪里取来了酒杯为自己斟满一饮而尽，“师姐，你能来看我，我很感动，很高兴，很满足。”
“我与师弟你相识一场，也称的起朋友二字，出了这么大的事当然要来看看你了。”辛晓芸走到贺青身边宽慰地拍了拍贺青的肩膀，“别想那么多了，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你要振作起来啊。”
“女神……”辛晓芸纤纤玉指触碰到贺青肩膀的时候，贺青整个人都一激灵，他喃喃低语道，“你应该知道我常唤你女神，你也应该知道我的心意。”
“师弟你是不是心神不宁？都开始胡言乱语了，要不你先自己休整两天，我过几日再来看你？”辛晓芸慌乱地收回手掌，若说之前她还不晓得贺青的心意，但此时此刻贺青这一番话，她又怎会不知贺青是什么意思？
只是有些事情，她还没想好去面对。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贺青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没有心神不宁，我所言字字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辛晓芸见贺青这个架势，情知今晚是跑不脱了，她作势起身要走，也被贺青双手按在肩上拦住，“我从初见你时——我忘了小时候有没有见过你，反正就是，初见你时我便惊为天人，我心想，世间怎会有如此绝美的女子？也许从那时候起我就偷偷喜欢上你了吧，可是我不断地问自己，我问自己配吗？我不敢靠近你也不敢和你说话，生怕做错了一件事说错了一句话就会把我们本就不近的距离拉的更远——但今天我告诉我自己，我不能再害怕了，人生也不能去害怕这害怕那畏手畏脚，我就是要大声说出来我的心意，我就是要大声地告诉你，我喜欢你！——即便你会干净利落地拒绝，我也要说出来。因为我不想让这成为遗憾。”
也许，我还有太多的话想和吴芸说，却也都成了遗憾。
说完，贺青松开了双手，有些颓然地说道，“谢谢你听我说了这么久。天色晚了——要我送你回去吗？”
“不必了。”辛晓芸连连摆手，眼前的男人，或者称他少年更为贴切，长得也算过得去，天赋更是没的说，对自己的心意也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得到——眼前的人说不上哪里不好，但自己对他真的没有一丝一毫别样的感情。
“贺师弟，我与你兴趣相投引为知己，希望这些话你以后不要再说，免得连朋友都做不成了。”辛晓芸义正严词地说道，“今夜的话我就当你从没说过，我先走了。”
“那慢走，师姐。”有些事情不必等待其实就已经看到了结局，但——至少把话说出来了，不是吗？
“我答应你的礼物会送给你的，毕竟也快到你的生日了。”临别之前，辛晓芸轻声对贺青说道。
师姐，你这样对我，倒不如我们真的连朋友都做不成更好！
贺青心下叹了口气，送别辛晓芸后，又重新一个人坐在了庭院之中，透过柳叶的间隙看着忽明忽暗的月光，其实白天三山城一战对他冲击最大的或许并不是吴芸的死，而是那爆射的金光之下，瞬间被吞没的各门各派的弟子——
那些被称作天之骄子的人，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是那么一无是处。
曾经贺青是一个因为不能修炼成方士只能继承家业而苦大仇深的少年，那时候的他只想努力证明自己可以，可证明过后呢？
证明之后，他就真的觉得自己可以了，他待在舒适圈里，享受着被当做天才的感觉，仿佛就这么一天又一天地混下去，早晚有一天会来到九转，会飞升成仙，会成为青史留名的了不起的大人物。
但蝴蝶在破茧之前，只不过是条毛虫而已。不去努力，就连自己的命运都把握不住。
人只有真正强大起来，才能够掌控自己的命运，而在强大之前，依旧不过是任人宰割的鱼肉罢了。
贺青缓缓将酒杯放到了茶几之上，混日子的过程中，人很容易莫名其妙地就陨落了。
贺青自嘲一笑，自茶几旁的石凳上站起踱步回到了房间之内，今日劳心劳神加之往来奔波实在太过劳苦，还是先休息了再来。
不过在休息之前，至少也应该再过一遍青丘引心法。
灯火阑珊下的少年盘膝坐在床上用心修炼，而经此一役后的青丘门上下的动荡远比看上去的平静要汹涌得多。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贺青起来先是熟悉了一遍青丘月起，而后又过了一遍摧神手后才去内门食堂点了些饭吃，吃完饭后贺青刚回到别院正准备修炼得时候，忽听得门外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随之而来的还有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那笑声听起来颇为耳熟，但一时之间贺青也记不得究竟是谁在外与人攀谈，脚步声愈发近了，贺青料想这些人定是来找自己的，因此提前走到门前将院门打开，大门一开贺青不禁恍然: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兰斯与兰迪二兄弟！
原来兰斯与兰迪二兄弟前往宏朝都城长安吊唁了先帝神武帝之后，见识了神州大地的真正繁华，虽然长安也有一家寒神教，但毕竟天子脚下还是规规矩矩得很，二人带着随从在长安城内好生玩耍了几日后仍旧不忘此行目的，本是想着先在长安附近拜访几家宗门，但转念一想，当初曾营救过的那名少年自称是青丘门的弟子，因此便放弃了其他目标。率先来到了青丘门拜访。
不过他们来的不巧，正是青丘门举门上下大悲之际，加之这亚古大陆的修士历来是瞧不起天轮教廷宣扬的那一套，更有那偏激的只恨天轮教廷没到亚古大陆滋事，不然定要给他也定一个邪教。
不过兰斯其人举止谈吐得体，为人又颇为风趣，倒也不那么令人讨厌，说明来意之后右使胡崖与他们交谈了一阵之后，听说他们还要找一好友叙旧，胡崖虽然奇怪他们怎么会在自己门派内有相识的好友，但转念一想说不定是哪个弟子在外游历时结识的，因此也没有拒绝，着人带他们兄弟二人进了内门去寻贺青。
贺青听他们讲了来意后带他们进了自己的别院之内，兰斯感慨了一番别院的设计精巧之后随贺青到了会客厅内坐下，只听得贺青对他们说道，“我那个得了坠虎仙域的朋友也在，我知你们好奇，不若我将他叫来，大家一同相聚畅谈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