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　以诗相讥

【原文】

本朝王次回《疑雨集》①，香奁②绝调，惜其只成此一家数耳。沈归愚③尚书选国朝诗，摈而不录，何所见之狭也！尝作书难之云：“《关雎》为《国风》之首，即言男女之情。孔子删诗，亦存《郑》《卫》，公何独不选次回诗？”沈亦无以答也。唐李飞饥元、白诗“纤艳不逞，为名教罪人④”。卒之千载而下，知有元、白，不知有李飞。或云飞此言见于杜牧集中。牧祖佑，年老不致仕，香山有诗讥之；故牧假飞语以诋之耳。

【注释】

①王次回：明朝末代诗人王彦泓，字次回，作有《疑雨集》。②香奁（lián）：装置香料的匣子，这里指辞藻香艳。③沈归愚：沈德潜，清代诗人。④名教罪人：指破坏封建名分礼教的人。

【译文】

本朝诗人王彦泓所著的《疑雨集》，辞藻香艳绝伦，可惜当时只有他一个人在坚持这种风格。尚书沈德潜在选取本朝诗的时候，摒弃了王彦泓的诗没有收录，由此可见他的见解是多么狭隘！我曾经写文章刁难沈德潜说：“《关雎》是《国风》的首篇，写的就是男女之情。孔子删诗的时候，也将《郑风》《卫风》保存了下来，您为什么不选用次回的诗呢？”沈德潜无法作出解释。唐朝李飞曾经嘲笑元稹、白居易的诗“纤艳不逞，为名教罪人”。在他去世数千年之后，人们只知道元稹、白居易，却不知有李飞这个人。有人说，李飞这句话在杜甫的集子里曾经看到过。杜牧的祖先杜佑，年纪大了却不退休，白居易有诗来讽刺他；因此杜牧就假借着李飞的话讽刺白居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