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人的眼
在这个时代，三层客舱的钢铁货轮已然是顶级的庞然大物，但即便如此，巨轮上仍然满满当当，甚至就连许多客舱都被堆满了货物。
毕竟，三个月一班次的贸易机会，但凡是商人都不会放过这个稳赚不赔的生意。
瑞文的客舱狭窄而又逼仄，除了一张床以外，就只剩下了一只被固定在地板上的桌子和椅子，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他是客舱入口001号，沿着走廊两侧密密麻麻呈回廊状地排列着其他近百间客舱。
好在此时是初冬，这若是在盛夏时节，客舱内的高温以及各种杂乱的气味，简直是活的地狱。
瑞文平趟在自己的床上，思绪万千。
对不需要睡眠的他而言，长达十五天的漫长航程除了胡思乱想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可做了。
目前，摆在他面前的，除了长久以来一只梦想着的死去或者穿回地球的目标之外，现如今又多了一个。
那就是摆脱纳亚。
借助邪恶的仪式从神秘当中降临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不想与纳亚为伍。
到现在他还没想明白，纳亚为什么从未借助梦境向自己传递任何信息？
是她做不到吗？
在与范德华开诚布公之后，瑞文算是暂时认可了他的说法，重回北大陆去见一见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纳亚。
只有这样，他才能知道自己目前真正的处境。
哪怕是范德华曾数次透过神秘的维度，在灰雾当中与纳亚见面聆听指示，也从来不知道纳亚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按他的说法，“那些存在”不可揣测。
当然，瑞文也早就做足了心理准备，范德华这个老东西百分百没安好心，凡是他安排的任务，多半都是要利用他的不死特性——也就是现在，他所知道的原血“永恒”。
我应该不怕他。
瑞文暗自给自己鼓劲，哪怕他知道自己在面对纳亚时会心生恐惧以及紧张，但他还是骗自己：一米三的小萝莉罢了，有什么可怕的？
不知道胡思乱想了多久，一丝光芒透过舷窗射入了客舱，初生的朝阳洒落的温暖日光正好铺满了瑞文的脸颊。
他眯着眼睛，透过狭小的舷窗看到壮阔的海平线尽头，一轮红日正缓缓探出一个边缘，漫天红霞将整个海面染成了血色。
此时，钟声在冰海幽光号上回荡而起，这标志着早餐时间已到。
整艘巨轮在这钟声下都活跃了过来，互相呼唤的声音、洗漱的声音、甚至是咳嗽吐痰的声音混在一起，十分嘈杂。
吃饭这种事对瑞文来说毫无吸引力，即品尝不到味道又浪费时间，他原本并不打算出仓。按他的计划，只要带着一双眼睛密切观察，重走当年范德华的海路，来验证他所说的诡秘事件，然后抵达北大陆面见纳亚寻求解决之道。
但当客舱重新恢复宁静之时，那位先前曾经见过的服务小姐出现在了他的门口：“您是瑞文先生没错吧？”
瑞文从床上坐起身，“是我。有什么事情吗？”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位身穿紧身制服的女孩，脸上露出了有些油腻的坏笑：“该不会是想趁着四下无人，来找我排解寂寞的吧？”
他只是想让她走开，少来烦他。
毕竟他如今也算是半个柯南体质，走到哪里哪里死人。
女孩的脸色绯红，但她却并未呵斥瑞文或者掩面逃走，反而是勇敢地直视着这个英俊的年轻人，“我是安波儿·洛伦茨。今天的早餐有北海特产湟鱼鱼子酱，很珍贵的——而且，已经包含在您的票价当中了，免费的哦。”
瑞文又靠近了些，举止轻佻地将手撑在墙上，极有压迫感地半环着安波儿，“你姓洛伦茨？跟洛伦茨商会有什么关系？认识一个叫米兰达·洛伦茨的女人吗？”
安波儿整个身子都帖在了墙上，她的脸距离瑞文的胸口不过30公分。
男性的气息灼烧得她满面通红：“您不是认识雪莉·杨小姐吗？嗯……瑞文先生，您真的不认识我吗？”
“那么，米兰达呢？”
“我不认识。”
“真的？”
瑞文微笑着，看上去根本就是看透了她的谎言的模样。
这个女人连撒谎都不会——两句话就吓得说出了底细。
她知道自己，甚至知道自己的来历和背景。
有趣。
瑞文伸了个懒腰，“既然安波儿小姐诚心邀请了，我就去尝一尝你说的这个什么湟鱼的鱼子酱。”
安波儿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语气中也带了些许兴奋：“那么，瑞文先生就随我来吧。”
瑞文那双微笑的眼睛在看到安波儿转身之后，立刻挂上了一层阴翳。
范德华啊范德华，看来那一顿暴揍还是下手轻了。
有什么事情不能提前讲清楚的？
非要卖关子？
原本瑞文以为她会将自己带到餐厅，却不料安波儿竟是直接将在即带到了甲板上，而且此时的甲板上空荡荡没有半个人影，显然是早有安排清了场。
在船头铺着一张华丽的红色，来着海外殖民地的高档地毯。
地毯式安放着一张小巧的，仅供双人对坐的餐桌，其上摆放着精致的银质餐具。
若不是这是在白天的海面上，瑞文甚至认为他们应该会准备好蜡烛。
他就笑：“安波儿小姐，还说你对我没有非分之想？如果你是想要追求我的话，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以他前世花花公子富二代的丰富经验来说，这几乎是女人最讨厌的开局了。
瑞文实在是担心她对自己真的有什么非分之想，直接让她知难而退最为理智——他可以百分百肯定，这女人看自己的眼神绝对是有些暧昧的成分的。
安波儿的脸愈发地红了，甚至那团火染上了她那双白皙的耳朵。
她咬了咬下唇，拉开椅子：“瑞文先生，请坐。”
朝阳，海风，美眷如花。
船边有海豚群跟随，上下跳跃。
风景如画。
但瑞文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因为，他分明看到那海豚，长着一双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