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一个人的春节
“挺好的！”我淡淡地说道。
“那就好！妈想跟你说个事！”
“嗯！您说！”
“妈……再婚了！去年年底的事，他姓孔，你得叫他一声孔大大，有正式工作，为人忠厚老实，是个好人！”
我愣了一下，回过神儿后，平静地说道：“哦，那就好！”
那一刻，我心里想：人好、对我妈也好，这个男人就值得托付！虽然这么想，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只能挤出那么句不咸不淡、一点儿都不真诚的话！
“但妈这命是真不好，才结婚你大大就突发脑出血，这两个月妈一直在忙着照顾他，好在出血量不大又抢救及时，现在恢复得不错，妈晚年也总算有个伴！”
当时，“脑出血”对我而言只是一个陌生的名词，我根本不知道这个病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只当它是一种常见的突发病，因此我想象不到更无法体会我妈这两个月的艰辛，也就说不出什么宽慰的话：“哦，等我有假就回去看你们！”
“行，回来之前给妈打电话，第一次见面会来点儿事，别空手回来！”
“嗯！我知道！”
“对了，妈还想问你过年有啥打算？妈要和你大大回他妈家！”
“哦！我过年值班，春节就在宿舍过！”
“你不去你奶家吗？”
“不去了，奶奶家搬得太远，不方便！再说春节公交车也少，不折腾了！”
“那行，年节好过！有事给妈打电话，你记一下妈的手机号！”
我拿来纸笔记下电话，再没什么话想跟我妈说，便说道：“妈，我记下来了！”
“好！那有事打电话！”
那一年，是我迄今为止唯一的一次自己过春节！一个人的春节也别有一番滋味！
年三十，自己煮了速冻水饺，风卷残云般地吃完，便拿出手机拜年！
我在亲情方面比较淡漠，不在意繁文缛节又不懂人情世故，只想着给奶奶和姥姥拜年，姑姑、大伯、舅舅都被我无视了！
虽然拜年是喜庆的事，但拨通我姥电话的时候，我的心情是忐忑的！
因为我妈和我姥之间曾经发生过一些矛盾，连带着让我姥对我也不待见；再加上之前我因交不上学费给我姥打过电话，我姥觉得我想跟她要学费，认为我是讨债鬼，几乎把我列入了拒绝往来户的名单！
这几年，我确实很少给我姥打电话，但寥寥数次还总是弄得不欢而散！
电话接通前，我打定主意，拜年一定要速战速决，说几句吉祥话、唠几句喜庆嗑，欢欢喜喜地走完过场！但万万没想到我姥给我扔了一个重磅炸弹！
“姥，过年好！祝您新的一年身体健康、万事如意、笑口常开……”
没等我说完，我姥语气不善地打断了我：“黄鼠狼给鸡拜年！行了，不用你假惺惺的！你和你妈就是一路货色，只会给我添堵，你俩都离我远点儿，我才能好、才能开心！”我姥的话让我原本就忐忑的心情坠入了冰窖，不知该如何反应。
不过，我姥并不理会，仍旧滔滔不绝地细数着我妈的过错：“你妈那个不要脸的东西，勾引别人家男人，把人家老婆活活气死了！人家原配刚下葬，她就觍脸进了人家门！咱们厂区的人对你妈指指点点，弄得我都跟着吃锅烙，抬不起头！我跟我那些老姐妹说了，我没有这样的姑娘，早就断绝母女关系了！你说我都不认你妈了，还会认你这个外孙女吗？不是我这当老人的心狠，是你妈办事太差劲，将来肯定要遭报应的，你要跟着你妈、走你妈的老路，将来也准没好！总归一句话，你们娘俩以后有啥事都自己掂量着办！你们过得不好，别往我这儿凑；你们要是长脸，日子过得好，我也不巴结你们！”
“妈，大过年的，你这是说啥话呢！看会儿电视等着开饭了！是不是晓溪来的电话？孩子是惦记您、孝敬您、给您拜年，您可别说这些丧气话了！”听电话那边的声音，是我二舅，他在适当的时机阻止了我姥继续口出恶言，而我姥很听劝，二话没说就挂断了电话！
短短的一通电话，我姥向我传递了两个讯息：一、我妈和我那未曾谋面的孔大大结婚，恋爱过程似乎并不光彩；二、我姥强烈希望与我妈和我划清界限。
这第二点，我肯定如她所愿，不会再打扰她的生活，从此，我的喜怒哀乐都与她无关！至于第一点，如果我姥是想借此挑拨我们母女关系，那恐怕她要失望了！因为这些年来，我和我妈的关系并不算亲厚，所以我不想干涉她的感情生活；再者，我内心还是希望我妈的生活能够安稳幸福的，如果现在的她已经实现了，那我为什么还要去纠结前缘呢？这么说也许有违伦理道德，但过去的终究只是过去，痛苦、不堪、误解都会随时间流逝，当下和未来的幸福才更值得把握！
正因为我这么想，所以我没有主动询问我妈和孔大大之间的恋爱经历，但后来我回“家”时，我妈却选择主动告诉了我，这让我颇为意外、深感不解！
直到多年以后，我才理解我妈当时的坦诚，完全是因为那段时间我妈承受了太多流言蜚语和别人异样的眼光，身边又无人可以倾诉，就连曾经亲密的同学都对她指指点点、退避三舍！那些积压在心中的委屈、失落和无助只能对我倾诉！
孔大大的原配姓郑，我应该称呼她为“郑姨”！
关于她的一切，我都是从我妈的口中得知的！我妈认识郑姨的时候，她已经是癌症晚期，每一天都依赖着止痛药生活，不能外出、没有知心朋友，孔大大上班的时候，她很寂寞、很孤单，唯一能做的似乎只有默默地倒数生命！
那天，孔大大中午留在单位值班，郑姨像以前一样电话订餐，在她最喜欢的那家小吃铺定了一份三鲜馅饺子，就是这份饺子开启了她和我妈之间的缘分！
我妈当时在这家小吃铺打工，那天过了最繁忙的饭时，老板安排我妈去给郑姨送餐，据我妈回忆说：“我第一次见你郑姨，觉得她很面善，就想和她说说话！你郑姨身体不好，说话轻声细语，声音可好听了！我俩初次见面其实也没说上几句话，但就感觉特别投缘，从那以后，不管你孔大大中午回不回家，你郑姨每天多少都定点儿吃的，这一来二去的，就熟了！”
“熟了之后，我慢慢就知道了她家的家长里短！你郑姨三十几岁开始就一身病，这辈子都没上过班，跟你孔大大有一个儿子，叫孔文军，大学毕业两年了，留在外地工作，每年就过年的时候能回来几天！你郑姨以前虽说身子骨弱，但都不是啥绝症，可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却已经是癌症晚期了！后来，你郑姨的身体越来越差，她说想在她走之前给你孔大大找个伴儿，这样她走得也安心！所以，她就给我和你孔大大牵了个媒！”
“我本来是不同意的，但你郑姨总说你孔大大这也好、那也好！再者，她最后病重的那两个月，我辞了小吃铺的工作、退了租的房子，天天陪着她、照顾她，看着你孔大大忙进忙出的，确实是个好人，我也就动心了！你说妈这个岁数，再婚就得找个好人，啥长相、啥个头，那些都不用看！”
“你郑姨过世之后，我就跟你孔大大和他儿子一起料理了后事，再后来，我就和你孔大大登记结婚了！”
我妈虽然知道外面的流言蜚语和他人的恶意揣测，心里有介意、有委屈、有压力，但并没有受到过多的影响！她很平静地讲述这些，只是在还原事实，希望我从她的口中知道事情始末而不被外界的声音干扰，她在为自己正名，但正的只是我心中的名，因此，从头到尾只字未提别人的误解和议论。我妈不提，我自然也不会提，这个弹丸之地一向盛产长舌妇，她们主观臆测的本事、添油加醋的功力，我可是领教过的！
再说，不是还有那么句名言嘛——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人生苦短，没必要让自己活在别人的眼里、活在别人的口中！
除夕夜，一通打给我姥的拜年电话扯出了我妈曲折的情感婚姻；另一通打给我奶的拜年电话也扯出了我爸的新婚之喜！
当时给我姥打完电话，我的心情是乌云密布，郁闷了好一会儿，才收拾好情绪拨通了奶奶家的电话，当我奶慈祥温暖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我立刻觉得阳光普照：“喂？哪位啊？过年好啊！”
“奶奶，我是晓溪，过年好！祝您新的一年身体健康、万事如意、笑口常开！”
“嗯！好！好！奶奶一定健康、开心！”
“嗯！奶，家里都谁陪您过年呢？”
“没谁，就你二姑一家人！”
“我爸没回去吗？”
“没回来！回他老丈人家过年了！”
“老丈人？我爸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