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未见面的少年
九月份一个周日的下午，狂风怒号。
树枝用它们能摆出的最大幅度荡着秋千。
这些无规律摆动的秋千下站着一名初中生——龙筱语。
龙筱语站在一条差不多常年有水的河边，这条河距离自己小区千米之外，是她每周往返学校的必经之地。
她想跳下去一死了之。
因为她感觉上了初中后，这个世界对自己太不公平了：
沈曼资比自己家庭条件好，也倒罢了，为什么大家还说她比自己聪明，比自己漂亮！
“白马王子”于建丰上课的时候经常偷偷的瞄好几眼沈曼资，一节课瞄好几次，而且，每节课都瞄，什么课都瞄。
说是偷偷的瞄，其实比光明正大还光明正大！
沈曼资坐在于建丰的后侧面，他要看沈曼资，就得往后扭头。
哦，对了，忘了说了。
于建丰学习成绩不好，能来这所县级中学——安逸中学，全是走的他老子的关系。
也许就是因为于建丰的成绩不好，再加上他一副公子哥做派：
上课迟到、早退是常事，作业不想做就不交，想交作业就用“拿来主义”——把班级前几名其中一名的作业拿过来抄抄了事。
要知道，这可是安逸县最好的中学啊！
大家都争分夺秒地学习，生怕哪次考试名次再下滑了。
他怎么对学习如此懈怠？
就因为他如此懈怠，才在女孩们的心目中刮起一股异样风：
帅哥就是与众不同！
于建丰长得有多帅？个头不高不矮、身材不胖不瘦、皮肤不黑不白——一切都是刚刚好。
五官也是该高挺的高挺，该饱满的饱满，该大的大，该小的小，如同大师级雕刻家雕刻的一件满意的作品。
相信哪个女孩也受不了他那剑眉下的那双桃花眼的一看：
只要是正常的人都会心生波澜。
不光这些，于建丰还长发飘飘，经常爱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大褂。
站在教室门口或操场上，微风一吹，衣衫和长发都随风而起。
如果再给他配上一匹酷马，一把宝剑，那这颜值和形象就像从武侠小说里走出来的男主角一样：
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潇洒伟岸……任何你能想到的形容美男子的词都甩过来，全部用在他身上，一点都不为过。
这样的“白马王子”肯定让所有的女生都希望他喜欢上自己。
龙筱语也不例外。
可为什么占此殊荣的是沈曼资？
“白马王子”眼里好像只有她一个人。
这——这让龙筱语怎么受得了？
你可别说，刚初中，怎么就这样了，是不是早恋了？
当然不是，你上初中的时候难道没有对异性的好感吗？不希望博得异性的眼光吗？
龙筱语也没有别的更深一步的意思和想法，她就是受不了于建丰老看沈曼资，而不看自己的憋屈现实。
于建丰还很幽默，他在一节自习课上说：
“安逸中学，安逸中学，就是让大家来安逸的，怎么一个个都比着学，赛着学呢？
不累吗？累了不就不安逸了吗？
大家都看看我——潇洒走一回，多好！”
只见于建丰敲起二郎腿，带上耳机，往后桌上一靠说：
“大家都累去吧，就我一个人知道享受安逸。”
只听他同桌的男生说到：
“因为咱们县是安逸县，所以才叫安逸中学，可不是让大家来安逸的意思。”
尽管“白马王子”同桌的解释是对的，但是，于建丰这种特立独行的作风就是让所有女孩子心向往之，心爱慕之：
学习不好又有什么关系？我教他啊，只要他乐意。
第一次小考，于建丰每门课都不及格，拉了班级的后腿。
他自己无所谓，同学们无所谓，老师们可不干了，考试后的一天，班主任当着全班学生的面，数落他：
“于建丰，你老是这样下去可不行啊！你这每门都不及格的成绩，你自己不感觉丢人吗？
就是你自己不感觉，老师们脸上挂不住啊！
你这成绩还不如乡中学生的好，真想不明白，你来这干嘛来了？
既然来了，就不能坏了咱们安逸中学的名声，哪天我找个同学给你补补课吧。”
听到这样的话，哪个女生都希望成为“白马王子”的老师。
于建丰说：“不用找了，我有不会的题问沈曼资吧！”
什么？什么？什么？龙筱语可是以全县第一名的成绩考取的安逸中学，这一次的小考还是第一啊！
这一届的学生排号，她可是一号。
怎么于建丰眼里就没有这个学号是一号的美女呢？
全校的师生都说这一届的第一名是个女孩子不说，没想到还这么漂亮！
于建丰怎么就看不见呢？难道这是因为一号学习太好了？他感觉看一眼都扎心？
那也不能如此高看沈曼资吧？每堂课都扭头看好几次，让在讲台上上课的老师都不好意思老提醒他注意课堂纪律了。
就是因为是“白马王子”喜欢看的人，沈曼资一下子取代了龙筱语，成了全校师生的谈资。
这怎么行？
龙筱语可受不了这种侮辱和忽视。
“我是这个世界，甚至整个宇宙的中心，“白马王子”的眼睛应该在我身上才对，他怎么可以偏离轨道？
不围着中心转？”
龙筱语在家里别说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了，就是弟弟妹妹都以姐姐为中心。
她辅导弟弟妹妹写作业，那简直是比老师还老师，弟弟妹妹每次都是哭着从龙筱语的书房出来的。
哭着出来也不敢给父母告状，父母看见也不问，龙筱语洋洋自得：
“谁让你们这么笨呢？”
到姥姥家更是如此，姥姥看见就夸：
“筱语长得越来越像你妈妈了，不，比你妈妈漂亮多了。想吃什么呀，姥姥给你做去？”
“我想吃雪糕！”
“好嘞，舅舅给你买去，吃什么口味的？”
当龙筱语说出来吃什么口味时，大舅或二舅就立马出门去买！
在小学时那就更别提了，同学一旦有不会的题，老师们往往会说：
“问筱语同学去！”
每次，龙筱语都认真的给同学讲解，讲解完，同学都会说：
“哇塞，筱语，你比老师讲的也不次呀！
你长得漂亮，又学习好，真是上帝的宠儿啊！”
龙筱语表面上对着同学客气一下，可心里想：
“这就是与我匹配的世界啊，我就是美貌与才情兼佳的一代天骄！”
可是，如今，从来不起眼的沈曼资竟然、竟然……
龙筱语越想越生气，今天返校路过这条河，看见值班室的门开着，就让滴滴师傅停了车，悄悄穿过门口，走到河边来，想着：
“得了，我不想了，也不活了，我就随着这河顺流而下！”
准备跳下去之前，龙筱语又四周看了看这个曾经让她喜欢得不得了的世界！
看了四周一圈后，龙筱语感觉不对劲：
刚才好像看见了什么东西，不，看见什么人了？
唉！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衣服！难道是“白马王子”于建丰？
他怎么跟着我来了？来这干嘛？他也来跳河？不可能！
龙筱语正想着，这个白衣人已经站在了她身边，拉住她的手说：
“咱们一起吧！”
这时，一枝做着秋千摆动的枯树枝，因用力过猛，“咯吱”一声从树上跳到树底下。
龙筱语吓了一跳！
“你是谁？”龙筱语问着，扭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人：
是个60多岁的瘦瘦的老头。
皮肤黝黑，头发花白，布满皱纹的脸上，一双眼睛仁慈有爱，在对着自己微笑。
龙筱语想极力挣脱他的手，使了一下劲，挣脱不开。
就说：“爷爷，您松开我呀，你知道我要干什么吗，就说咱们一起？”
“你不是要跳河吗？我也可以呀！”老人突然又说：
“不对，我不知道今天是不是黄道吉日。”
此时，风刮的更猛了，在天边还出现了闪电，老人拉着龙筱语的手说：
“姑娘，跟我到屋里避避去，我看看日子，咱们再定！”
老人的手，非常有力，令龙筱语不得不跟着他跑起来，龙筱语边跑边问：
“您拉着我干什么呀？”
“刚才不是说了吗？咱们去屋里查查黄道吉日去，这跳河可不能随便跳的。
你不想在这个世界活着了，死的时候要给这个世界做点贡献，要不，怎么报答你在这个世界活过的几十年。
也好让别的生物知道，这个世界你曾经来过！”
“几十年？”龙筱语问。
“我几十年，你十几年。”
老人说着话，就把龙筱语拉到了值班室。
“来，孩子，坐下！”
老人指了一把椅子让龙筱语坐下来。
龙筱语不理老人，开门要出去，刚打开一条缝，门就被从窗户刮进来的风重重的关上了。
“坐下吧，姑娘！”老人说：
“你都在这世上十几年了，还在乎多这一会儿吗？
我看看今天是不是跳河的黄道吉日，是的话您一会儿就去，我绝不拦着。”
“您什么意思？”龙筱语听老人这么说，好像不反对她去死。
只见老人从一张破旧的桌子里掏出一个笔记本，在查找着什么，她就纳闷了，走过去问：
“您再找什么？”
“看看今天河的上游放不放鱼，如果放的话……”
“您的意思是？如果放的话，您就让我的尸体喂了鱼？”
“嗯嗯。”老人点点头说：
“这条河里的水是让大城市里的人喝的。
如果有尸体在里面，那不得污染了水质吗？
你想想，如果尸体被鱼虾吃了，那就是既让鱼虾找到了食物，也让水源得到了净化，不是很好吗？”
龙筱语看着这老头只为鱼虾和水质担心，而对人的生死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老人接着说：
“人各有志，拦是拦不住的。就像我孙子，上着初中，不好好学习，非要学什么夜校，学什么工商管理少年班。
还参加学校的环境保护小组，还是组长。
把我儿子和媳妇快急死了。
可我孙子说：
“我是活给自己的，别人的看法无足轻重。”
这不，上次过来，他给我说了他们学校环境保护小组里学的一个“鲸落”：
说是一条鲸鱼死后啊，可以给一万多种海中生物提供食物。
我孙子告诉我：死去时还可以做贡献。
所以我就想看看今天上游有没有放鱼下来。”
这时老人的手机响了，老人说：
“说曹操曹操到。
你等等，我接了我孙子电话，再接着给你查！”
“爷爷，现在刮这么大的风，我想您应该在休息了吧！不能在河提上乱转了吧？”
声音听着活泼积极，透过这声音就能想到对方阳光开朗的样子。
“我在值班室呢？风太大了，爷爷确实出不去了！你干嘛呢，孙子？”老人问到。
“我，我有好多事呢！我们学校成立了一个文学社团，我准备写招募词呢！”
“他听着真高兴。”龙筱语说到。
“谁？谁在说话？”听着电话那头问爷爷。
龙筱语赶紧闭嘴不说话了。
只听爷爷说：
“是一个跟你年龄差不多的姑娘，来采访我！”
“哦，哪个学校的小记者？”听着对方立马来了兴趣：
“我们可以共同学习，共同进步呀！爷爷您让她给我说话。”
“姑娘，来，站到这边来，给我孙子聊聊吧！”老人说。
“我——我——”龙筱语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被这积极向上的声音吸引着，走到了手机对面。
“晓俊，她过来了。”老人对着电话说。
“好的，谢谢爷爷！”听着对方问：
“同学，您能听到我说话吗？”
“能。”龙筱语回答。
“那您是哪个学校的？采访我爷爷什么来了。
你们学校课外活动多吗？”对方不光有朝气，还有强烈的求知欲和好奇心。
“我是安逸中学的，我来采访——河水的污染情况。
我们学校的课外活动不是很多。”龙筱语用平静的语调回复到。
“安逸中学，那是安逸县最好的初中了，你是初几的？”
“初一。”
“哦，今年刚上的，我听说今年的第一名是个女孩，对吗？”
“是的。”
“好像叫什么龙——语。”电话那头的男孩说：
“我只是听爷爷说过她的名字，记不太清了。”
“爷爷知道我的名字？”龙筱语惊讶的脱口而出后就后悔了，她不想让爷爷知道她就是传说中的人物。
可一看爷爷，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好像要睡觉，根本没有听他们的谈话。
“啊！你就是今年的第一名啊！太巧了，等我什么时候回去，我去找你探讨学习！你太棒了！”对方赞赏的语气让龙筱语无地自容。
“我没有那么棒，只是运气！”她自卑地回答。
“你学习那么好，还参加课外活动，来采访爷爷，我想知道你的时间是怎么安排的？方便分享一下吗？”
“我——”龙筱语语塞了。
这时，有一阵大风刮来，把手机从桌面刮到地上，对方问：
“怎么回事！”
“风太大了，把手机刮到地面上了。”龙筱语捡起来手机说。
“哦，幸亏爷爷的手机是防摔防震的，不碍事吧！”
“不碍事！”
“我还想知道，你是不是跟我一样，只关心自己感兴趣的人和事，每天都按计划做事呢？
即使这样计划，我有时候，还是感觉忙的焦头烂额，你呢？”
“哦，手机没电了，我还得赶往学校，咱们改天再聊吧？”
龙筱语不等对方说话，就挂了电话。
一看爷爷，躺在床上睡着了。
她走过去，轻轻地喊到：“爷爷，爷爷！”
老人醒来后说：
“真是人老了，不中用了，这么一会儿我竟然睡着了！
晓俊挂了电话了？”
“嗯，挂了。”龙筱语把手机还给老人说：
“爷爷，手机给您，我要回学校了。”
“这么大的风，你怎么去呀！”
“我刚才打车了。”龙筱语把自己的手机从衣兜里掏出来：
“车马上就到了，我走了爷爷！”
“姑娘，等等，你不会再……”
“不会了。”龙筱语笑了：
“即使我想不开，我也得来您这先问问，看看是不是黄道吉日，再做决定喽！”
“姑娘，你一笑啊，真好看！”老人说。
龙筱语上初中之前一直留着辫子，安逸中学的校规规定：
女生必须留短发，且长度不能超过耳朵。
龙筱语新剪短的头发四周因之前梳辫子的痕迹都向上翘着，配上蓝白相间的校服，让她本来就美丽的脸显得秀丽绝俗。
老人从她的笑容里看到了孙子无意中传给她的自信。
人往往就是这样，可能因为别人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一次举动……一瞬间被改变。
老人对着龙筱语笑魇如花的脸庞说到：
“我姓李，以后叫我……”
“李爷爷。”龙筱语眼睛里、表情上都恢复了本来就具有的灵慧之气。
“风这么大，快上车吧！”李爷爷对着龙筱语说。
“下周我来看您，李爷爷！”
“好啊！”
李爷爷看着龙筱语上了滴滴车，望着车子渐渐远去的身影，笑了。
这时，他的手机又响了：
“晓俊啊，你怎么又打过来了？”
“刚才哪位同学呢？我们话还没说完呢。”
“走了，下次吧！”
“下次是什么时候？”
龙筱语来到学校，宿舍的女同学都问他：
“筱语，我们都吃过晚饭了，你怎么才来呀？
吃饭了吗？”
“吃过了，我有点事耽搁了！”
“一块上自习去吧！”
“好啊！”
龙筱语和几个女生一起往教室走去。
龙筱语意气风发的走进教室，她注意到她座位后排的一名男生——曹永刚。
龙筱语进教室的这一刻，曹永刚碰巧抬头，与龙筱语四目相对！
龙筱语看到：曹永刚看她的眼神怔怔的，完全被自己迷住了！！！
龙筱语快速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她不知道曹永刚的眼睛有没有从自己的身上移开！
龙筱语掏出一个空白的笔记本，一支笔。
同桌问他：
“今天语文老师值班，你不复习语文吗？你要写什么？”
“计划，我要写计划。
从现在开始，我只关心自己感兴趣的人和事，把时间充分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