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忘忧谷
距江都数百里外,群山绵延,有一处山坳,背靠悬崖,不生百草。然随崖直下,别有洞天,方圆十里,翠海叠瀑,南高北低,温和湿润,碧波不倾,古树环绕,让人赏心悦目,流连忘返。
莺儿急匆匆跑过来,面露喜色:“公子,那位小姐醒了。”
紫衣男子正在拨弄面前的一株花,漫不经道:“那就去请平楚吧。”
莺儿不敢上前,嘴上却嘟囔着:“公子这么尽心尽力的救那位小姐,数日前又从江都驱马车把她带回忘忧谷,一路照顾她,现在人家醒了,正待感谢你呢。”
紫衣男子丝毫不为所动:“莺儿,你话太多了。”
莺儿吐了吐舌:“那我去叫谷主了。”
江柳眠半个月来神志不清,一直昏沉,此刻醒来神智恢复,才发现自己早已不在江都,而是置身于一处陋室,房屋不大却摆设整齐,扶着床旁竹竿慢慢起身,透过缝隙望向窗外,一时呆住。
没想到世间还有如此美丽的地方,山峦逶迤,深谷幽壑,能让人一瞬间忘记烦恼。
莺儿闯进来:“小姐,你醒了。”
江柳眠不明所以:“我这是在哪?”
莺儿笑道:“这是忘忧谷,小姐,你总算醒了,这半个月韩公子尽心尽力照顾你,可是费了心思的,谷主前几日给你号脉,算着你该醒了。”
“韩公子是谁?忘忧谷?我在哪?”
眼看江柳眠满肚子疑问,莺儿三言两语说清前因:“居住在此的韩公子去扬州办事,路过江都,正好看到你重伤摔马,便雇了马车把你救了回来。至于忘忧谷嘛,是谷主随意起的,这里人不多,很清静,我叫莺儿,是负责照顾你的。”
江柳眠活动一下手臂,好奇道:“我记得我受伤挺严重的,怎么现在好的差不多?”
莺儿红了眼圈,感叹道:“小姐,你都昏迷半个月了,我从没见过这么惨的人,刚见你的时候,浑身青紫,大小伤口清晰可见,坠马又导致骨折,要不是韩公子,小姐的命就保不住了。”
江柳眠正想问,一个男子推门而入,笑道:“醒了,再不醒莺儿可要质疑我了。”
面前男子年约四十,着深褐色宽袍,棱角分明,气宇轩昂,面慈心善,让江柳眠顿生信任。
莺儿叫了声:“谷主。”
江柳眠连忙施礼:“多谢谷主救命之恩。”
谷主摆手:“这不算什么,你呀,还是要谢谢轻沉的。”
江柳眠依稀记得好像是个紫衣男子救了他,看来就是这位韩轻沉,莺儿多次谈到却未见其人,真是神秘。
既然如此,江柳眠沉声道:“可否让我见见这位韩公子,我好亲自道谢。”
谷主道:“真是不凑巧,他刚跟我辞行,出去办事,大概五天便回来。你这刚醒,还需要恢复,少动,要是想出去让莺儿陪着。”
江柳眠再次施礼:“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江柳眠。”
谷主想了想:“可能你要在这里住一阵子,那我唤你柳儿吧。”
江柳眠摇摇头:“柳字柔弱不堪,不如称我眠。”
谷主点点头:“那我就叫你阿眠吧,好好休息。”
谷主一走,莺儿明显放松,舒了口气,又开始念叨:“小姐,谷主是不是很可怕。”
江柳眠笑笑:“别叫我小姐了,我也不是什么小姐,叫我阿眠就行了。”
“谷主是何人?”
莺儿面露疑惑:“韩公子叫谷主——平楚,至于他为何独居在此,我也不太清楚,从我记事起就在这忘忧谷了,据说他出门修炼时遇上了人贩子虐待儿童,就把我救回来了,我的名字也是他取的。”
江柳眠起身:“我想出去走走。”
莺儿过来扶她:“慢点,小姐,哦不,阿眠姐。”
江柳眠推开竹门,呼吸新鲜空气,顿感心情舒畅不少,什么江家侯家,既然上天让她得救,她就得好好活着,不再想那些糟心事。
忘忧谷风景如画,果真让人“忘忧”,走了二里地,江柳眠体力并未恢复,喘着粗气,莺儿指着前面的木屋:“那是韩公子住的地方,咱们过去歇会儿。”
江柳眠寻了个石台坐下:“韩公子是个什么人?”
莺儿也坐下,想了想,摇摇头:“韩公子不是谷中人,跟谷主也不是朋友,两年前来到此处,暂居在此,不爱说话,时不时的出去办事,回来就会睡上几日,真是个奇怪的人,不过...”
莺儿欲言又止,江柳眠追问:“不过什么?”
莺儿顿了顿又道:“韩公子好像身体不好,我好几次路过这里都看到他在...在呕血,不过他看着不好接近,但也不怎么发脾气。”
江柳眠又道:“我一路走来,也没看见有几个人啊?”
莺儿掰着手指数着:“只有我,谷主的徒弟燕子,还有阿眠姐和韩公子,有时候谷主的朋友会来小住,不过次数太少了。”
“燕子?谷主会武功吗?”
一说起这个莺儿两眼冒光:“当然了,谷主可是剑术高手,特别厉害的,我每次都去看他练剑,不过他只有燕子一个徒弟,现在她在外面历练。”
江柳眠心思一动,却并未显露。
五天已过,清晨。
江柳眠又至木屋,果然见到了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她站在远处,偷偷观察着韩轻沉。
韩轻沉已察觉,却不点破,江柳眠站的累,果然走过来,微微施礼:“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韩轻沉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还有事吗?”
阵阵醇香传来,是上好的黄酒,江柳眠心道,大早上喝酒,不愧是怪人。不过她可没心思关注这些,她来的目的是为了一件事:“我想问公子那日救我可否有同行之人?”
韩轻沉嘴中溢出一丝轻笑:“我想小姐想问的是我如何施救吧。”
江柳眠脸一下红了,来到这忘忧谷她便想起一事,韩轻沉虽是救命恩人,事急从权,但自己本是女子,男女授受不亲,这样的话,岂不是......
韩轻沉笑意更显:“该看的不该看的我都看了。”
“你...”江柳眠喝道:“我还未出嫁,你怎能...”
韩轻沉沉默不语,当时情况颇为紧急,江柳眠坠马被甩了出去,直挺挺的倒在他面前,以往他根本不会在意,但当时江柳眠那个愤恨又央求的眼神一下子打动了他,韩轻沉也不知道怎么就下车救了她。
自己虽不会武功,但用迷魂药解决几个家丁并不难,待把江柳眠抱上车,才发现她已经奄奄一息。
大大小小的伤口已和衣服粘连,在不处理就会感染,脸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见,身上软绵绵的,好像有多处骨折。
眼前地女子非常年轻,看穿着像大户人家的小姐,怎么会这么惨,哪顾得上那么多,韩轻沉把她衣服扯开,伤口又开始流血。马车上没有足够的药,他调转马车,三天三夜,终于赶回忘忧谷,这才保住了江柳眠的命。
江柳眠见韩轻沉不回答,跺了跺脚:“你怎么不解释?”
韩轻沉面无波澜:“没什么可解释的。”
江柳眠哼的一声,转身往回走,刚没两步,又转了回来,秀眉一挑,语气坚定:“你这几日出门也是躲我,怕我来质问吧。”
韩轻沉微微怔住,垂眸望着石台上的酒杯良久,神色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