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大小姐
“老爷，该睡了吧。”
颜平听见妻子叫她，叹了口气，肚子里饱饱的，心里却空落落的。
颜平的妻子望着空空如也的木桌，突然有些发愣。
“哎呀。”
突然听见丈夫痛苦的叫了一声，颜平妻子猛的回头，跑过去焦急地问，“你怎么了？”
还未待他回答，自己也忍不住叫出声来，肚子疼痛难忍，好似有虫子在啃食一样，浑身似火烧般难受。
颜平“啊啊”的说不出话来，是吃什么坏东西了吗？脑子里像过电影般回放。
妻子突然想起来，她猛的指向桌子。
颜平一瞬间双目瞪圆，硬生生的挤出几个字：“是...颜...荷...”
妻子来不及思考，大叫：“来人啊，救命啊......”
呼喊的声音在夜晚显得格外凄惨，可是，哪有人啊。
他们早已被颜夫人特别“关照”，不允许打扰。
不，还有人。
颜荷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叫声，双手搭在门环上，却迟迟没有推开。
“怎么不开门？”一个男子问道。
颜荷道：“为何要开门？”
男子道：“能看到痛恨之人跪在地上讨饶，求着你救他、原谅他，岂不痛快。”
颜荷笑了，那笑容里半是凄凉半是痛苦：“是嘛，那可大可不必，毕竟，我也怕我自己心软呢。”
男子神情复杂：“大小姐，你怎么...”
“我太狠了是吗？”颜荷转过头看向男子，“李叔，你从小看我长大，其实我一直是这样的人啊，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旁人，不过这次谢谢您了。”
眼前之人赫然是李管家，是从小看着大小姐长大的李叔，是颜父颜母最信任的管家。
偏院的声音渐渐弱了，颜荷叹了口气，推门进去。
颜平和妻子倒在地上，气息全无，显然是死透了。
颜荷道：“李叔，麻烦你把这二人放到床上，我收拾一下房子。”
“这二人？”李管家心里咯噔一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大小姐竟要毒死自己的二叔和婶娘，此刻竟连“叔叔”“婶娘”都不愿叫，而自己答应把毒药给她究竟是对是错。
李管家在颜家四十年，从小服侍夫人郑氏，后又随她到颜家，眼看着两个孩子出生。自己没孩子，对颜荷颜葵倾注了很多感情，而又偏爱大小姐多些，所以当此事一出，李管家毫不犹豫的答应，好似仅仅是满足了自己孩子的一个普通愿望。
怎么会这样？
李叔把颜平夫妇抱到床上，帮他们收拾了一番，擦去嘴边血渍，二人面色平和，好似仅仅是睡着了一样。
看着颜荷麻利迅速地将倒地的桌椅归位，李管家心里突然一怔，这还是那个从小让自己背着抱着地颜荷吗，还是那个出嫁时眼中含泪的大小姐吗？下午还巧舌如簧的亲人突然一命呜呼，她也能毫无波澜的收拾房间，不恐慌不害怕，做出二人自然死亡地假象？
李管家突然有些慌神儿，一瞬间想起了二十多年前，那时颜荷好像才有五岁吧，不小心从假山上摔了下来，当时自己已然吓坏了，侍女下人们吓得跪在地上，生怕大小姐出事。
但颜荷不哭不闹，不仅自己站起来，也没被满腿的伤痕吓住，反而安慰侍女，说自己不小心，叮嘱自己不要告诉母亲。颜母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对大女儿尤其喜爱，若让她知道颜荷受伤，恐怕这些人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接下来的很长时间，颜荷都穿着长裤，直到腿伤养好，所以，直到现在，颜母也不知道女儿的这次意外。
那处理方式好似不是一个五岁女孩会做的事，从小到大，除了出嫁，李管家好像从来没见过颜荷哭泣，一次都没有，好像从来没有一件事能让她心声波澜，如果李管家知道颜荷为了颜葵哭的不能自已，想必是震惊大过难过。
这个天生丽质的大家闺秀聪明伶俐，少女时便机智过人，嫁人后在夫家也是如鱼得水，也是，丈夫只是个普普通通地知事，和自家相差太多，又有什么可比较的呢。
李管家一下子想远了，在旁边躺着两个死人地屋子里，一个打扫现场，一个回忆往事，莫名的有些诡异。
那是因为，他真的对颜平夫妇毫无感情，游手好闲不说，更何况此二人还不停地惹事，让夫人不高兴，让小姐不高兴，想来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死了也不可惜。
颜荷收拾完毕，环顾四周，见没什么纰漏，对李管家道：“李叔，别告诉母亲，另外，求您一事。”
“何事？”
“明日您需得发现尸体，且一定要表现得惊慌失措些，这样，大家就不会怀疑您参与此事，一到东窗事发我承担全部责任。”
李管家双手微微颤抖：“大小姐，您这是...”
颜荷目光坚定：“李叔，看在您从小看我长大地份上，只要您不说，没人会知道，官府那帮人是庸人，颜葵的朋友也不会多事，至于母亲，若她知道也没关系，母亲什么也不会说。”
“不，”李管家拒绝，“大小姐，我来承担，您是千金之躯，万万不可啊。”
颜荷轻轻搀扶着这位陪伴自己长大地李叔，自己在心里一直把他当成亲叔叔的管家，淡淡地说：“李叔，不用了，您为我们家付出这么多，我怎么可能陷您于不义，再说了...”颜荷突然笑了，“李叔，我并非母亲。”
“我并非母亲？”
李管家脸色刹的惨白，原来，大小姐什么都知道。自己在颜家多年，别人夸赞他勤勤恳恳、忠厚老实，为颜家付出了一辈子，又说荥阳郑氏出来的果真不一样。
其实，哪有那么多的无私付出，自己只是在乎曾经那一抹皓齿明眸的亮色罢了。
郑晓晴。
不是颜夫人，不是颜家的当家主母，而是他们郑家的大小姐，曾经顾盼遗光彩的郑晓晴。
李管家的眼神一瞬间放光，又一瞬间
暗淡，多年已过，自己这么多年守在颜家，无非是为了她罢了。
长风拂过，长发被微微吹起，又藏了多少母亲的影子？
马车越来越远，渐渐地变成了一个小点，颜荷迎风而立，最弱的声音确是最坚定的语气：“值啊。”
李管家并排而立，却微微躬身，好似在自言自语：“还真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