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继续伐金

虽然即位时一波三折，但窝阔台荣任蒙古帝国第二任大汗后没有反攻倒算，而是秉承父汗的遗志，继续组织规模宏大的领土扩张的征伐，需要用不逊于成吉思汗的武功来证明自己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成吉思汗戎马一生，战功显赫，灭西辽、西夏及花剌子模等诸国，铸造蒙古帝国。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实现灭金的夙愿。临死前，曾留下遗言说：“金精兵在潼关，南据连山，北限大河，难以遽破。金急，必征兵潼关。然以数万之众，千里赴援，人马疲惫，虽至弗能战，破之必矣。”这是成吉思汗伐金十六年的经验总结，要后继者利用宋、金两国的矛盾，把用兵重点移到金的西南，然后直捣汴京，一举拿下金国。

窝阔台即位两年后，为完成成吉思汗的遗命，号令十余万蒙古铁骑，启动了具体的伐金战略。金国虽然在成吉思汗时期，遭到了沉重的打击，但毕竟国力雄厚。面对内忧外患的危局，完颜守绪即位后便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对内，大胆任用完颜合达、完颜陈和尚等抗蒙有功将帅，起用胥鼎等文武兼备的致仕官员，征集各族抗蒙兵卒，贬黜诛戮奸臣，招降武仙等地主武装，以增强抗蒙力量；对外，改变宣宗对夏、宋的战略，并遣使与西夏、南宋议和停战，停止截杀渡淮南下的红袄军，以集中兵力，抗御蒙古进攻。另外，对金军进行了整编，组建了一支十几万人的精兵，分为十五都尉，作为直接隶属于枢密院的战略机动部队。除此之外，还拥有军队二十余万人，精兵四十余万，并占据了大片河山。由于主持伐金的蒙古将帅木华黎刚死，成吉思汗正忙于西征的战事，金国的元气逐渐得到恢复。显然，窝阔台灭金并非轻而易举。

在1229年，窝阔台命朵忽鲁为先锋军，挺入金境，围攻金国重镇陕西庆阳。窝阔台希望他能在伐金的序幕开启之际，取得大捷。万万没想到，第二年（1230）正月，就传来伐金先锋军失利的凶讯。朵忽鲁率领蒙军围困庆阳后，欲扩大战果，又驱动八千名蒙军直指大昌原（今河南省灵宝市西部）抢粮时，不幸遭遇金国忠孝军提控完颜陈和尚指挥的三百名金兵伏击，几乎招致全军覆没，连朵忽鲁都血染疆场。金军一路猛追，解了庆阳之围。这是蒙、金交锋以来，金军首次取得的大捷。

大捷后以功授定远大将军、平凉府判官的完颜陈和尚志骄意满地对遣返的一名蒙古百户长说：“我军兵精粮足，你回去告诉你们大汗，敢与我战就来吧！”

这一来，大大激怒了窝阔台。闻报后，他恼羞成怒地说：“且让他们继续狂妄，然后才会败得更掺！”

1230年秋，窝阔台率军南伐，拖雷、蒙哥皆跟随其后，随行的蒙军将领还有三子阔出、重臣失吉忽秃忽、野里只吉带。长子贵由留守汗廷大斡耳朵，管理后方诸事。

三十余万蒙军兵分三路，携带着军需粮草及攻城、渡河等辎重，浩浩荡荡向南挺进，吹响了伐金的号角。经过漫长的行军，蒙军走出漠南草原，进入山西，攻克天成堡等要隘，又渡过黄河，再连拔韩、蒲两城。

当时，金国平章完颜合达、参政移剌蒲阿率领十几万机动兵力，把行省移至阌乡（今河南灵宝市西部），以备潼关，一时难下。年底，蒙军便进入陕西境地，与主儿扯歹部会师，围攻金国重镇凤翔。

凤翔县古称雍，是周秦发祥之地、嬴秦创霸之区、华夏九州之一，地处关中平原的渭北黄土地上，北高南低，南望渭水，北依雍山，西近灵山，东靠扶岐山。相传秦穆公之女弄玉善于吹笛，引来善于吹箫的华山隐士箫史，知音相遇，终成眷属，后乘凤凰飞翔而去，唐时取此意更名凤翔。

另外，凤翔是宝鸡的门户。宝鸡附近的大散关是汉中通往关中的要道，要进入汉中谷地，必须占领宝鸡，要占领宝鸡，就要占领宝鸡的门户凤翔。由此可见，凤翔对金国而言，尤为重要。

1231年正月，完颜守绪得到蒙军围攻凤翔的急报，急忙诏令镇守潼关的完颜合达挥兵去解凤翔之围。完颜合达命副帅移剌蒲阿从阙乡提兵驰援，随后自己也率军抵达渭北。当他们遥见蒙军旗帜漫山遍野，遮天蔽日，心生怯意，没敢上前，上奏完颜守绪说：“蒙军势盛，不可轻进。”

金哀宗完颜守绪十分着急，又遣使晓谕：“凤翔被围既久，守军将要招架不住，可以领车出关与蒙军稍稍交手一番，以减缓凤翔方面守军的压力，牵制一下蒙军。”二人得诏后，便硬着头皮领兵出关，蜻蜓点水似的与蒙军打了一小仗后不敢久留，立马收军入关，任凭凤翔失守。

正值完颜合达、移剌蒲阿不知该如何向完颜守绪交代时，蒙古老将速不台连拔小关、卢氏、朱阳后，向潼关方向攻伐而来。完颜合达抓住这个机会，派完颜陈和尚率领忠孝军一千人，都尉夹谷浑率军一万人前去救援，结果以少胜多，竟然击败蒙古大将速不台，潼关未能攻克。窝阔台闻讯后，斥责了速不台，让他将功补过，并加大了进攻力度。

四月，蒙军经过半年的围攻，凤翔陷落。经过腥风血雨般的大肆屠戮，昔日繁华秀美的凤翔城，变成城垣残破，白骨堆积，城内的街巷里人迹稀少，如同千年古墓般寂静。京兆城内的守军不战而逃，潼关以西的各地相继落入蒙军囊中。潼关城中由完颜合达把守仍严，连续攻伐的蒙军被完颜合达连连挫败。见潼关久攻不下，窝阔台决定退军，另觅新路北返。

夏天，在官山九十九泉（今内蒙古卓资北灰腾梁）避暑的窝阔台，在汗帐里召集拖雷、察合台、失吉忽秃忽、野里只吉带、阔出以及耶律楚材、粘合重山、镇海、阔阔搠思、塔察儿等人商讨如何加快拔除潼关的步伐。

相持之间，名叫李昌国的金国降将向拖雷提议，说：“金朝迁都汴京快二十年，他们所依恃为安的，正是潼关人守和黄河天险，如果出宝鸡入汉中，不到一个月即可赶到唐州和邓州，如此，则金国可灭。”

拖雷深以为然，马上把李昌国的建议转告给窝阔台，两人一拍即合。

于是，窝阔台做出了三路攻金的战略部署：斡赤斤率领左军由济南西进；拖雷总领右路军自凤翔渡渭水，过宝鸡，入小潼关，涉宋人之境，沿汉水而下，对汴京形成包抄之势；自统中军自碗子城南下渡河，拔除河中府，再向洛阳挺进，进逼汴京。希望明年春天，三路军会师于汴京。

伐金的策略既定，是年秋天，窝阔台率领二十六万中路军离开西京，浩浩荡荡南下直奔金国的河中府而来，将其包围后，开始攻城。河中府的守将是元帅左监军杨沃衍，率领十万守军奋勇抵抗。河中府已坚守了一个多月，守军杨沃衍见损兵折将过半，蒙军攻势迅猛，不再蛮战，弃城南逃。十二月，河中府沦陷。

接着，驻守黄河防线的金国中京留守、恒山公武仙见蒙军来势汹汹，加上杨沃衍已弃城南逃，上行下效，也率部向南逃至汴京。

对金国而言，河中府的地理位置尤为重要，背靠关陕，南阻黄河，被称为“国家基本所在”。当平阳、太原等地相继失守后，河中府成了金国在黄河以北的唯一战略据点。河中府的沦陷，使得金国所依凭的黄河天险不复存在了。

1231年十二月中旬，窝阔台率领中军冒着严寒，沿着中条山东进，潼关至孟津以上黄河河道高山峡谷首尾相接，与中条山隔河相望的是崤山，大军出解州、夏县，穿过王屋山直奔孟津关。孟津关以下，黄河渐入平川，水面转阔流速渐缓，是古时抢渡黄河的捷径。

元旦这天，先遣部队抵达河清县境内，为了避免暴露行踪，战马衔枚，行军中不点火把，靠朦胧的星光夜行，向孟津渡口疾驰而去。二更天，队伍靠近了富平津渡口，夜黑风硬，劲吹的溜河风很快带走了军士身上在行军途中积蓄的热乎气儿。向黄河对岸望去，看不见一盏灯，平静的黄河犹如一条巨蟒卧在长堤间。

驱马耸立在长堤上的将军张荣，脸上挂着一丝笑意，用马鞭向对岸一指，下达了过河的命令，占领对岸渡口，迎接蒙军大军过河。于是，这支蒙军先遣队冒着凛冽的溜河风，在光滑的冰面上，迅速奔向渡口。凑着河面的冰层泛着白皑皑的光芒，骑兵们都牵马在冰层上翼翼步行。其实，他们高兴得太早了，河面只结了二三里宽的冰层。当骑兵牵着马在冰面上向河南岸走去时，未到河心，忽听哗啦一声，走在最前面的骑兵忽然尖叫一声，连人带马都滑入冰冷的河水中。冰封太薄，无法施救，只好眼睁睁看着在冰水中挣扎的人马向东漂浮而去，很快不见了踪影。

见前面冰薄有危险，过河的大军退潮般，从渡口退出河面。将领张荣勒住马，望着冬夜下的冰河，茫然失措，无计可施。

随后，窝阔台在几位诸王、那颜的簇拥下勒马于河堤之上。张荣连忙趋步上前，双手抱拳施礼，说：“禀报大汗，黄河并未全部冰封，士兵有不慎落水者，是否可以高举火把继续过河？”

窝阔台听后，在马背上轻轻摇了摇头，说：“此计不错，但不足取。倘若对岸金兵望见火把，会蜂拥而至，破坏我们过河大计。”

张荣左右为难地说：“摸黑过河危险，点燃火把又怕招惹来金军，这可如何是好？”

置身于黄河渡口却无法过河，窝阔台也心焦如焚，新年都到了，竟未完全封河，天气一旦转暖，后果更不堪设想。最令窝阔台堪忧的是，拖雷率领的右军已在黄河南岸与金军酣战，中军却在黄河北岸打转转，至少不能予以支援。

思忖间，黄河对岸的邙山上忽然出现无数火把，火把辉映下的津口出现许多魑魅魍魉的人影。以防不测，窝阔台命令全军在此安营扎寨。大帐刚扎好，窝阔台马上召集诸将共议过河之策，安排张荣、史天泽、肖乃台等亲自分段遣军寻找过河捷径。

翌日中午，窝阔台把耶律楚材招至汗帐中，借问过河良策。君臣相见后，窝阔台面带忧色，问道：“耶律丞相，蒙古中军被阻隔在黄河以北，朕着急上火啊。耶律丞相饱读诗书，是否有过河良策？”

作为窝阔台的幕僚，耶律楚材在行军余暇，读过几本有关黄河的典籍，见大汗发问，目光渐亮，回答说：“黄河流经孟津河段全长一百五十余里，史书记载名气较大的渡口有六七个。微臣曾读过金国大帅完颜宗翰所著的《平宋录》，自称当年是从白坡渡口率兵过河的。”

窝阔台闻言，惊讶地说：“耶律丞相知识渊博，果不其然。此处居然有白坡渡口？”

“有啊。”耶律楚材若有所思了片刻，说道：“白坡又名平阴津，是黄河上著名的古渡口，也是洛阳的戍守要塞。九曲黄河奔流到孟津段，出了济源坡头村附近的峡谷，水流变缓，河道也变宽分叉，岁旱时可徒步过河。”

“白坡渡口距此多远？”

“十余里路。”

于是，窝阔台号令全军在白坡渡口过河。河面冰薄，怕禁不住大军，耶律楚材建议在冰面上铺设一条数百米长的云梯。等河中心冰面上的云梯铺设完毕，神龙般的蒙军队伍像层层密密搬家的蚂蚁，沿着云梯一点一点向河南岸延伸。

大雪弥天，等蒙古中军在风雪中渡过黄河后，轻取偃师，又破荥阳，前面就是距汴京城一百二十余里的郑州城了。

郑州地处黄河南端，在山陕高原与平原交界处，上古时代属九州中的“豫州之域”。商朝开国帝王成汤居亳，即今郑州商城，为建城始。灭殷后，西周周武王将其弟叔鲜封于管（今郑州市区）。春秋初期，郑武公将国都自阳翟迁至新郑，后改称郑州。

1232年正月十一，从新郑东奔郑州的路上。郑州为金朝重镇，屯有重兵，原以为有一场恶战。不料，金朝守将马伯坚请降，蒙古中军不费吹灰之力将其拔除。这时，窝阔台接到快马奏报：哈撒儿已病危，命次子移相哥率军五万，与斡赤斤率领的左军合兵十万，抵达济南府，正在围攻。

与此同时，拖雷率领的四万右军，其中骑兵一万五千，直奔陕西宝鸡而去。右军先锋按竺迩先以武力攻破南宋阶、成、凤、西和四州、天水军，以及七方、武休、仙人三关。随后，为了加快进入金国境地的步伐，拖雷派部将搠不罕带数十骑，奔赴宋营去见宋朝大散关守将张宣，请求假道灭金。蒙军无端破除南宋五州三关的行径，使张宣在一怒之下，派人诱杀搠不罕。

拖雷大怒，紧紧抓住这个把柄，亲自率领一支轻骑攻破了大散关，擒斩了张宣。随即长驱直入汉中，进一步袭击四川，纵兵大掠而归。在蒙军的重压之下，驻守兴元的宋将只好让开大路，派兵引领着蒙军出饶风关。拖雷军从金州（今陕西安康）东进，取房州、均州。十二月，渡过汉水，进入邓州境内，兵锋直指大梁。

邓州告急。完颜守绪得报蒙军南下假道南宋的急报后，急忙下诏将完颜合达、移剌蒲阿军调防邓州，伺机阻拦直指汴京的蒙军兵锋。谁知这正中了拖雷的调虎离山之计。他们在邓州之西的禹山险隘设伏精兵二十万，以待来犯的蒙军。拖雷军在这里受挫，蒙哥率领的先锋军在这里损失了一千余人。此时，拖雷率领的马步兵卒已经死伤将近四千。拖雷见金军人众势多，又扼守有利地势，不敢与金军决一死战，便将步军分成十几股，悄悄分头北进，去三峰山之间的豪岗上设伏，只留下少数人马迷惑对方，而以主力抄掠金军后方。

蒙军撤出邓州后，“泌阳、南阳、方城、襄、郏至京诸县皆破，所有积聚焚毁无余”，烧毁了金军囤积的大量粮草物资，以势不可挡之速向汴京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