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威廉·德莱蒙得

（1585—1649）

【作者与风格】威廉·德莱蒙得生长于苏格兰，平生乡居僻处，漫长的生涯中一直与当日的政治与社会中心相隔绝，因而他的作品中玄想冥思的气息很浓厚，另外还经常流露着一种凄凉伤感的情调。死生灵魂与天人一体等问题是他最爱涉及的题材。

作者的主要成就是诗歌，尤其是十四行诗。这种诗体当时已经不复流行，但他对此还是耽爱不倦，留下来不少颇为精致的美丽篇什。另外他也写过一些散文著作，其中《丝柏丛》思致遥深，结构繁富，称得起十七世纪英国散文中的一部秀作，也是继伊丽莎白时期华尔特·罗利之后的一座更大的高峰，对于以后十九世纪如德·昆西等人的散文不无相当影响。他的散文仍未脱净他那个时代的某些特点，诸如譬喻上的怪诞牵强，造句上的重叠累赘，等等，这些在下面所选译的这节文字中也可约略看到。但在他才藻英发，诗思飞越的时刻，他也颇写过一些情致绰约或庄严闳美的文字，属于当时最称纯净的英语。

《丝柏丛》[1]一则

如其说在这个计数不清的芸芸众生当中，在这块广土的伟大剧场[2]之上，死亡只是你一人一家的独一命运，那么毫无疑问，你对如此严苛而偏颇的一个律条自有理由愤懑；但是既然这乃是一个必然，从死亡中以往任何世代无一得到豁免，无一不是听其安排，而且从死亡中今天不论何人以及今后的众多来者都要一律受到羁縻（生命的这个结果实属习见普遍之极），那么你又何苦以你那徒然而罔效的固执，来反对此必然与必至的结局？死亡乃是含生之属的广阔大道，一切人们的共同归宿：试观在你之前多少兆亿已经先你上道，而在你身后又将有多少众庶，而且在同一时刻，追趋他们的步尘。在如此普遍的一桩灾难（如说死即其一）面前，个人的委屈实已无可告诉：当王室宫殿尽付焚如的时候，你的一间草舍茅屋便也不值一提。难道上天竟会将其永远滚滚不息的宏钧停转（其实宏钧的运行岂非就是不断紬绎舒卷吾人生命的一只飞迅翻舞的机杼？），令流光驻驾，徒为使你得以苟延残喘，仿佛它的最高使命只在对你表示礼赞？你的死亡只不过是这一切万有的秩序的一个步伐，这个世间的生命的一个部分；只要这个世界一天还是今天这样，总会是一些生命将死，一些生命将生。

【注释】

[1]《丝柏丛》是作者1623年出版的一篇长文，实际上是一部诗散文或散文诗。至于书的名字则取自《圣经》。

[2]指世界或人类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