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父与子

入冬后淮远夜晚便不是那般热闹了，佟清月在车里看了半晌便意兴阑珊，支着头叹了口气，从前胥武和她说过，入了冬那些要靠天吃饭的人就更不好寻生计了。

“过两日，我想办几场施粥可以吗？”佟清月唯恐给凌允惟添了麻烦，思衬良久才轻声问道。

凌允惟转过头看着她，窗外霓虹灯光照在她身后有些模糊了她的神情，可眼中的怯然却依旧明显，从前她不会这样和他说话。

“当然。”凌允惟牵住她的手轻轻在手里搓着取暖，“清月，而今你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你知道的，一切有我。”

佟清月慢慢弯起嘴角点了点头，“我知道呀。”

管家依旧是候在门口，凌允惟知道他要说的话便叫佟清月先回房中休息他去看一看父亲。

房间里已然被砸的一片狼藉，却也没安排人去收拾，凌震南听见皮靴踩在地上的声音慢慢抬起头，目光在他身上的军服上来回徘徊低头沉声道：“这么没有规矩，衣服也不换就来回话了。”

“从前我以为您不喜欢我们在家中穿军服是不愿把家变成军部，后来才知道，您只是在逃避这身衣服下的肮脏逃避您心里的罪孽罢了。既然如此，换与不换又有什么要紧的。”凌允惟平静地在他对面坐下，微微一用力用脚尖碾碎了地上的玉器碎片道。

凌震南闭上眼睛冷笑一声，“你恨我，你们都恨我，可你坐上这个位置，也会变得和我一样。人都会变的，老二，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有多像我。”

凌允惟前倾着身子紧紧盯着他，有些事情他已经知道了，有些事情他还要问个明白，“当年我娘的死，是不是因为你？大娘的死，是不是也是你让她以为我娘难产是因为她的缘故？既得到了我娘的家财，又剪除了大娘母家的指望，是吗？”

“如果是你，你也会这么做的。你而今没有对月儿这么做，是因为我做了这些事。”凌震南睁开眼睛，“那么多人浴血打下的江山，为了巩固他，什么事情不能做呢？”

凌允惟皱起眉来，哪怕看见他眼中一瞬间的愧意他还能相信面前是一个人，可偏偏那眼中有傲意有恨意，独独没有对妻儿的愧。

“你巩固的不是淮军的江山，也不是百姓的生计，只是你一个人的权力和欲望而已。”凌允惟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已经不恨了，他有些悲悯面前的老人，没有爱人，失去儿子，孤独地一个人抱着曾经的权杖向他示威。

权力和欲望，凌震南只是笑，“没有欲望的是那西天的佛祖，你我都只是凡人而已。”

凌允惟稍稍后退一步摇了摇头，“当初您纵容支持老三与我争权，也是为了分权制衡我们兄弟三人吧，您从未放心过我与老三，您信任大哥，是因为大哥残废了永远都不可能坐上您的位置了。我想知道，在您心中究竟有没有比权欲更重要的东西？”

凌震南嘴唇动了动却只是默然盯着凌允惟，凌允惟俯下身于咫尺之间盯着他的眼睛一句一顿道：“父亲，您就不该生下我们。我们的存在，永远是您心里的一把悬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