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天华解脱
“唳,唳......”
滚滚浓云上,凤鸣之音嘹亮清脆,直抵云霄。这是一道极尽留恋的哀鸣声。想必是战斗已止,它正与这繁华的世界,做着最后的道别。
此刻,在无尽天边,大火又复烧起,这定是为人送葬,倘若细细数来,尚不过十息功夫,那先前还魔威凛凛的云州城主,竟已化作数不清的“骨粉”,肆意飘洒于天地之间......
可,火光之下,那人已成尘埃,为何这大火又仍旺不灭呢?不对劲,快看!看那火色凤凰,它竟以精气为引,以身躯为介,正怒燃着自己。
“唳......”
凤鸣声始终不断。似风一般,透过层云,荡于浅空,盖在那片丘陵起伏的针叶林中,久久回荡。
这是来自于“百鸟之王”的哀鸣,所过之处,飞禽皆同悲!
......
“凰儿非天地所生,断不会长久于天,此乃大憾啊!”
此时,苍穹深处仍醒有三人,而那先开口的,是一文雅书生,在他感伤时,已将一袭儒袖抵在了面门。
“还盼先生节哀!最少,在这流动的时间长河里,大凤曾留下过极尽绚烂的一瞬!”听声声悲,望凤凤落。此刻,书生对面的白衣男子亦被殇情所染,心低落时,他依旧在叹息:“哎,比起我来,如此足矣!”
“先生,凤凰要死了吗?”魔毯上,季南柯总觉心中压了块巨石,这般少年郎,恰当赤子心诚时!
“唳......”
火凤整截躯体已化身火海,它涅槃于火,最终也将葬归于火。
“大凤一生坦荡,不像我,助纣为虐......”望着浴身“火海”的艳丽大鸟,天华忍不住想到了自己的前尘过往。
“那一日,麟儿初临这个世界,他呱呱坠地了。我即是看他一眼,便能温柔整片天地。他的眸子是黑色的,他会笑,他也会哭......”
在这大仇得报的日子里,天华情绪难定,喃喃时,他双目已泛起了泪花。
“先生,你知道吗?我家麟儿的屁股后面长了一颗痣,和绿豆一样大的一颗。在他左腿的脚踝处,还有一道胎记,郎中说,那是她娘的血......”
有些东西憋久了,就想找个人宣泄。这些年来,天华一直隐匿于谷雨身边,他这伤心事,又怎敢与人说?
“我家麟儿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吃奶的阶段,一直长成那半人高的少年。”说到这里时,天华看到了一眼魔毯上的季南柯,又情凄意切的开口道:“就像.....就像这位少年一般大。”
“当父母的,谁又不爱自己的孩儿?”
尘心转头看向天华,此时,凤凰体内仍有“精血”在燃烧。但随着时间推移,“大火”已愈烧愈小,兴许再有一会儿,“大火”便将燃尽。
“是啊,在他很小的时候,我便为他做过拨浪鼓,做过小木人,做过木马,还做过风筝......这一切,他都喜爱得紧呢!你看,我都存着的。”
说话时,天华还真就变出了许多器物,且俱是小孩子的玩物,有拨浪鼓、有小木人、还有风筝......
细细数来,不下于十多样。
“有爹真好啊......”望着眼前或多或少的玩物,季南柯忍不住嘀咕。
“哎,可这一切,都过去了。他趁我不备时,骗走了我家麟儿......”说到这里,天华忍不住自责。尽管他双臂在抖,但托着小孩玩物的那团真气却纹丝不动。
“据闻,那谷雨于云州掳掠孩童,也就是近三年的事情,可听阁下之意,这悲伤过往似乎有些年头?”趁着天华停顿的空当,尘心赶紧补上一问。
“那只是表象而已,谷雨为官的数十年里,早已将大夏的疆土转了个遍。而我家麟儿,就是在郑州丢的!”天华神色黯然,那双无处安放的手,则是久久停留在眼前真气下的旧时物件中。
闻者落泪听者有心,这一次,尘心再未打断后者,只待他将悲伤故事说完。
“自那之后,我爱妻常病不起,没过多久就去世了。哎......”天华叹了口气,语气陡然变得凌厉:“那么,先生您说,这算得上是家破人亡的生死大仇吗?”
“唳......”
似乎在回应着天华,那缩了半圈的“火海”内,传出一道极其细微的凤鸣声。
“怪,也只能怪我无能!师傅曾说过,说我是‘璞玉掩尘,毫光黯淡’,弥留时,他将衣钵传与了我。而我,却做了魔教的狗!”
天华握住那拨浪鼓的一头,轻轻摇晃着,摇晃着......
“扯远了。那从我跟了谷雨后,他这伤天害理之事并从未停过,从青州到玉州,再从玉州到云州......
她!她就是一方恶魔,为了芳华不替,她吸食少年精髓,在将他们的鲜血、骨躯喂食魔幡!”
说到激动时,他手中拨浪鼓的“两小枝”,如擂战鼓一般,打得“砰砰”直响。
......
“那你可曾害命?”听及此处,尘心眼里散发着锐利的芒,如寒如霜般,盯着天华。似枪,又似剑......
“初时,我助过她几次。再之后,我便成了闲云野鹤。不过,我从未害过命!”天华说得斩钉截铁,寥寥数语便将这几年的境遇道了个遍。
“那么,他呢?”
尘心所问锥心,那双锐眼,依旧停留在天华身上。原来在后者背后,那先前昏迷的糙汉,此时仍酣酣不醒。
“谷雨鹰爪!十恶不赦!”
回答尘心的,仅有咬牙切齿的八个大字。
“你可知我之‘道’?”这一次,尘心目光不再咄咄逼人,只听他缓声问过后,又恢复成了先前的书生模样。
“定为正义!”天华言简意赅,他手中的拨浪鼓已放回原处。
“我要盖广厦千千间,庇寒士万万户。但,凡恶首者,必诛之!”
口吐大道时,尘心义正言辞。而那头顶上,青丝布冠的数缕发带,此刻正随风而扬,似标杆上的一卷“精魂”!
“先生高义,在下懂了!”
“标杆”上,那两星“寒芒”刺得人生疼,然而此时,他真气化作的灼芒,已烧断了捆着糙汉的绳结。
罡风起时,云海翻涌。随着绳结被破,数息之后,那糙汉已化作一道小点,被那无尽的云海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