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玫瑰

人世如风中摇曳的灯火，忽明忽暗之间，向死而生。

时间是坚如磐石的铮铮铁律，它将直接推着我前行，不问我的意见。

有一天，我对它说:“借我十年。”

之后，我还债得无可抵押了。

还了亡命天涯的勇敢，说得出口的旦旦誓言，还了孤绝如初见，碾压的鲜活，生猛与莽撞不问明天。

还了一束光照亮黯淡，笑颜灿烂如春天，还了杀死庸碌的情怀，纵容的悲怆与哭喊。

最后，我在安适的清晨与傍晚静看光阴荏苒，暗哑无言不管不顾不问不说念。

——

1.

有人给了我一封信，上面是一个人的对话。

“你看那大片大片如墨泼的山川河流……你只需

合上双眼，便能看见从亘古而来的一切。”

“我看见了所有的悲剧剪影，兀自就留下泪来，我想我并没有爱上它。”

“可我热爱着深夜，即使那白日里受过的伤口结了痂，也要隐在黑夜里舔舐。万家灯火已熄，唯我一人将此火举起。”

“于是我要将你拉起，去感受荒芜之地的馥郁

旧雪后的新阳。你知道的，等那炊烟升起。”

“到那时，我已留下墓志铭。”

“可我仍旧愿为你献出一切光明，献出日出日落，献出月盈月缺，献出大海喑哑，献出万千生灵，献出、献出。”

“故而我在这枷锁里拥抱玫瑰，在曼陀罗华丛中亲吻蛇。

2.

乌黑的枪口泛着玄寒，折射出颤栗的光。

漆黑的洞随时会爆发出一场猩红的狂欢。

我站在枪口前，望着深渊的主人。

「原来是你。」

「是你。」

沉默的，冷酷的，喧腾的，喑哑的。

我为我们默契而牵动口角提肌。

我向他靠近，步伐踩着从未有过的轻松。

他看着我，神色陌然，冷漠如一

「你背叛了组织。」

我笑着挑眉，不可否认。

在他面前，我可以缴枪弃械，但绝不会溃不成军。

我一人，便是千军

砰一-

我笑。

风猛烈而不可拒地穿透我的心脏。

玫瑰在此盛放。

3.

21世纪，我的玫瑰死了。

她大概是躲到了我看不见的箱子里了吧，就像我

以前遇到的行人给我画的绵羊那样。

银河从数光年外缓缓流向我那么轻柔，像玫瑰充满憧憬的语调，仿佛我和玫瑰昨天还在轻声讨论何时才能看到星满麦田、何时才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颗星。

我跟玫瑰说:“我已经找到我的那颗星了，是你。”

宇宙很大世界很小在小小的世界里我又能在哪儿找到与她一模一样的玫瑰?

在我的眠中她是可爱的可爱到连凋零的每片花瓣都成为永垂不朽的纪念品。

每一个都牢牢挂在我的心上发出比溪水流过还要动听的声音。

如今才发现纠结于独一无二是无谓的。忠于内心的声音只要它不被任何喧器所掩盖一在寂静的宇宙中没有什么是悖论一一就如炽热的爱和细水长流的淡漠都是美都是你所带来的美。

而你的离去和留下，都是铭记，是如此类般肯定的判断句。

玫瑰在离开前没有说些过于深情的话。

她还是骄纵着性子着头颅跟我说:“你不能去找其它的玫瑰。她们都没有我好看。“

于是我点了点头。多年前的旅行让我早已看遍了这世界中最奇妙的东西可我从来没有见到比玫瑰还要好看的风景一一或许我的心被她留着。

偶尔我也会暗暗发笑，这可真自私，不是么?但是，我的玫瑰，我甘之若饴。

好久没有见过吟游诗人了。

只希望他能为我的玫瑰赞颂一首，赞颂我所无法叙述的无与伦比的美丽和此时仍刻着她的名字的、蓬勃跳动着的心脏。

原来，我还活着。

4.

很久以前的我和玫瑰，常常对生死避而不提。大概，这是我们热爱生命，对未来无所畏惧的原因之一。

在秋天到来时，玫瑰躲在玻璃罩中，贴着玻璃壁，悄悄跟我道来枫叶的火红。

她说自然的一切是美好的，而她也只看得到美好。就算是小小星球上并不银装素裹却寒冷至极的冬天，我们也会苦中作乐，我把昏昏欲睡、花瓣撒得遍地都是的玫瑰当作太阳，而我就是玫瑰的盾，是她的王子。

她陪我走了很长很长的路，久到我遗忘了她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一一两条在不同时空中平行的路，一条生命接近尾声，一条无可奈何地向远处延伸。

而我也只能在短暂的那段时光中将玫瑰落下的花瓣捡起，就好像是她来不及赠予我的礼物一一在我的想象中，她会颇为欣喜地收集起花瓣，一片片数着，等着将它们送到我的手中。

尽管那天并没有到来。

正于此刻，我伸手摸了摸地上稀疏的青草。

是春吗?夏?还是秋?

不知道了。因为唯一知晓季节的玫瑰，被季节带走了。

5.

看着夕阳垂下光辉，月亮把冷色调混进温暖里像是调色盘一般，由上到下，渐变着由苍穹之顶织到我的眼眸。

世界仿佛泛着玫瑰香，那是玫瑰临近死亡前，为我留下的诗歌。

所以，夜风将诗歌掷向星辰，而我替玫瑰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