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伶谣喜欢赌钱,这算是她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兴趣爱好了。
只不过她手气不行,逢赌必输,因此在金陵城中,她成了不少算命先生、江湖术士眼中的贵客,但凡有些忽悠人本事的术士先生,几乎都从她手里骗到过银子。
伶谣不仅不觉得自己被哐,反而乐此不疲。
顾离卿曾因为实在看不下去问过她,对此,伶谣的解释是那些走江湖的也不容易,偶尔给些银子他们,他们也就不会去想着做些歪门邪道的事情了。
这话听起来到有几分江湖道义在里面,不过顾离卿却有些不高兴,因为后面散出去的银子都是他的。
几日相处下来,二人之间也熟络不少,不过大部分原因还是因为顾离卿有钱。
他在破庙的日子,不管是伶谣还是破庙中的稚童都能餐餐见肉,但顾离卿还是觉得,主要是因为伶谣开始不愁银子去赌坊才对他换了张和颜悦色的面孔。
“你为何要叫这个名字?”顾离卿将自己不会撩姑娘的事实写在脸上。
“小时候婆婆捡到我时身上有块玉牌,上面刻着个张字,婆婆说我自幼就被爹娘抛弃,孤苦伶仃,便以张字做了姓,给我取了伶谣之名。”
“那玉佩呢?”
“当了,当时赌钱输了,婆婆和娃娃们没钱吃饭,我就将这玉佩给当了,还得了不少银子哩。”伶谣不在乎的样子看得顾离卿眼皮子直跳。
“你可知那玉佩可能与你身世有关,你将它当了,将来如何认亲?”
“为何要认亲,他们将我生下,又将我抛弃,不管是出于什么苦衷,左右都逃不过一个不想要我,既然他们不要我,我又为何还要厚着颜面去寻他们。”
伶谣似乎每次说的话都很有道理,但顾离卿听得却总感觉哪里不对,最后只能将其归结为歪理邪说。
虽然顾离卿有银子,但终究经不起这般花销,又要给伶谣赌钱,还要与她买酒,最后还要养着破庙里的一群稚童,一袋子银子再如何沉甸甸,也终是见了底。
银子见底了,伶谣的爪牙也就露出了锋芒。
“没租子了,你看怎么办?”伶谣毫不客气的问道。
顾离卿看了看自己一身,问道:“你觉得我能值多少银子?”
回答他的是伶谣的拳头.....
“我还有法子!”顾离卿想了想,说道:“我可以让我家下人来送银子如何?”
他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像是女山匪寨子里的饭票一般,而且还是自甘堕落的那种。
伶谣倒很是心动,甚至一度想过不打算再放他离开。
付了银子的顾离卿再次心安理得的住在了破庙,只不过这种安稳日子终究不长久,随着第一批杀手的失败,第二批杀手也随之而来。
但这一次,伶谣的运气便没这般好了。
“伶官儿,跟我上街一趟呗。”
这是二人相处这几天里,伶谣第一次主动邀请顾离卿,按理说顾离卿应该表现出一幅受宠若惊的表情,不过他却并没有,想反还觉得有些别扭。
他不喜欢壮士这个称号,伶谣为了银子只好顺了他的意,但顾离卿发现,对比伶官儿,他如今更怀念壮士....
自从破庙有了顾离卿这个阔气公子哥儿,破庙里的稚童们也不在每天出去乞讨,为下一顿的生命食粮而努力工作,开始过上了真正意义上他们这个年纪该享有的生活。
所以伶谣和顾离卿上街后,孩子们便都留在破庙院子里玩耍。
金陵城繁华,自古便有着帝王州之称。
而后更因某位苏姓大家一句“路绕匡庐更南去,悬知是处可忘忧。”得了这江南第一州而名躁天下。
是以那些个商客阔客最爱金陵,似乎能说上一句自己是金陵人,就是一种莫大的骄傲。
“你今日怎想得让我与你一同来?”金陵最繁华的大街上,顾离卿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这个困扰自己一路的问题。
本以为伶谣会说些什么暖人心的话,然而事实证明,终究还是顾某公子哥儿自己多想了。
“因为你会打架。”
简单,粗暴的回答气的顾离卿半晌不想搭理她。
“那些个赌坊伙计各个都是滚刀肉,背后又多少有些江湖背景,我在里面赌钱难免会得罪些人,所以你得看着我些。”伶谣依旧忘不掉那日他用白弈子断人刀剑的场面。
后来顾离卿才知道,她带自己上街去赌坊,全是因为头一日她寻了个江湖术士,那术士说她今日赌钱手气极佳,但这黄白之物又属庚金,财多庚金之气就多,容易有血光之灾,需要她破些钱财平衡命上的庚金之气。
明眼人一听就知道是哐钱的,伶谣却深信不疑。
不仅将自己带的银子全给了那江湖先生,今日还特意将顾离卿带在身边.....
她不仅爱财,还惜命的狠。
伶谣拉着顾离卿进了赌坊,直到天色泛黄,日头渐落才念念不舍的出来。
二人站在赌坊外面带喜色,伶谣怀里更是揣的鼓鼓的。
隔着衣服感受银子带给她的幸福感,伶谣只觉前些日受的屈辱都值了,这下就算把红衣伶官撵走,她也能养活自己和破庙的孩子们。
“昨日那先生当真有些本事,今日我竟赢了这么多银子,看来明日我还得找他与我算上一算,嗯....若不行咱们就把他也抓回破庙。”伶谣觉得走江湖的,住哪不是住,多一个伶官儿也是多,不介意在再多一个算命先生。
“那算命先生多大?”顾离卿的重心显然与伶谣不在一个点上。
“约莫二十来岁的样子,长得也挺俊俏。”
伶谣只顾着高兴,全然没注意身后的顾离卿脸都黑了。
二人拎着酒肉玩具临近破庙时,身后突如其来的一拽却把伶谣吓的一哆嗦,整个人都险些炸毛。
“伶官儿.....你....你想干嘛?”伶谣紧了紧怀里的银子,心中有些慌张。
难道这伶官儿见今日自己赚的银子多了,想在这里杀她劫财不成。
昨日里那算命先生的话,她至今记忆犹新。
“日日防,夜夜防,家贼难防,防不胜防啊....”
伶谣的腿肚子没由来的有些发软,她自忖这红衣伶官要动起手来,自己估计连扑腾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顾离卿并不知道自己这么一个简单动作,伶谣心中就上演了一场蓄谋已久惊心动魄精彩程度堪比话本的骗感情谋钱财的大戏。
就在伶谣纠结要不要跪地双手奉上银子讨饶时,顾离卿淡淡道:“有血腥味,很浓。”
伶谣一愣,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中突然涌出浓浓的不安与惊恐。
是破庙,破庙出事了!
她顾不得兜里的银子,踉跄着步子朝破庙跑去。
破庙内,尸横遍野,除了浓浓的血腥,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往日的欢声笑语,没有了往日里那一双双见她回家的欣喜目光,有的,只是一具具冰冷尸体。
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伴随着刺鼻的腥味,化作一柄柄利剑狠狠的扎在伶谣心上,将她扎的鲜血淋漓,千疮百孔。
伶谣失魂落魄,木讷地走向一具具尸体,这些孩子在早晨时还围着她打转,满怀期待地等着她赢了钱回来给他们带好吃的呢....
顾离卿默默站在院子内,眼中复杂。
“既然敢杀,何必再躲?”顾离卿突然说道。
声音有些冰冷,当中还蕴着滔天杀意。
随着他的话音,破庙后腾空飞出几道人影,这些人影身穿夜行衣,蒙面持刀,踩碎几块破庙顶的砖瓦纵身扑杀而来。
显然,他们早已在破庙等候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