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理查德·阿克兰[145]爵士小介[146]
身材瘦削,戴着眼镜,和36岁的年龄不相符的娃娃脸,让人觉得就像是一个六年级的男生——那种并非很擅长运动但依靠品格的力量以勤补拙的模范生——理查德·阿克兰爵士给人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是真诚。就连他的敌人也不会指摘他的诚挚。但那并不是一本正经的真诚,而是喜欢较真的热切的态度——他不仅知道自己掌握了真理,而且,他知道真理其实非常简单,能够被印在四个页面的传单里。
如果你问理查德·阿克兰爵士他那个规模虽小但正在扩张中的共同财富党的核心纲领是什么,他的答案大概会是:资本主义必须被抛弃,但英国必须走有自己特色和符合其历史传统的“社会主义道路”。工业国有化——要,阶级斗争——不要,帝国主义——不要,爱国主义——要,和俄国结盟——要,模仿俄国的方式——不要。
这么一个纲领或许听起来很简单,甚至是明摆着的事情,但它很有原创性,引起了历史更加悠久的左翼政党的敌意。几次补选的数据表明,他们确实有理由害怕这个年轻的竞争者。
阿克兰很清楚措辞表达非常重要。共同财富党人不喜欢将自己标识为“社会主义者”,避免马克思主义者的术语,并尝试用群众的语言进行沟通,虽然并不是很成功。阿克兰本人的优势在于,他走向集体主义思想的道路不同寻常。他是一个地主,拥有第十五代的准男爵封号,在巴恩斯戴普尔拥有安稳的议员席位,以自由党人的身份当选,从未经历过一个左翼政党的纪律约束。
在战前的几年里,人们对他的了解主要是他支持与苏联结盟和反对德国的坚决态度。在“静坐战”时期[147],他的“坚定立场”略有松动,在他那本有失偏颇的作品《我们的奋斗》里,阿克兰道出了一个危险的信念,那就是:光靠聪明地使用高音喇叭就能赢得这场战争。《将来会怎么样》是一篇更冷静的文章,无论是政治水平和思辨水平都有了很大的进步。
阿克兰喜欢解释说,当前左翼政党由于忽略了三个明显的事实而招致失败——态度非常激烈,甚至让人觉得他想拍桌子。第一个事实是“无产阶级专政”已经过时了。无产阶级光靠自己并不足以强大到主导社会的程度,只有在得到中产阶级的支持时才能获得胜利。第二个事实是,任何侮辱爱国主义的政党注定会失败,至少在英国是这样。第三个事实,同时也是最重要的事实是,社会主义运动背后的真正推动力必须基于伦理而不是基于经济。因此,共同财富党的口号是:“于德有亏必于政不合”——一个蹩脚的口号,但不乏吸引力。
依照这一纲领的是很含糊的短期政策,有时候似乎在向所有人作出任何承诺。共同财富党提倡将所有的生产资料国有化,但它愿意作出补偿——对小业主进行全额补偿,对大业主进行部分补偿;它将停止剥削大英帝国属地,但会维持英国的生活水平;它会坚决与敌人进行斗争,但允许言论自由;它会反对军国主义,但会鼓励爱国主义;还会和任何志同道合者展开合作。
所有这一切无疑带有乌托邦色彩。但可以这么说:如果公有制能在英国建立,它将更接近于阿克兰所努力争取的事业,而不是欧洲大陆马克思主义的模式。
理查德·阿克兰爵士会不会成为政党的最高领袖则是另一个问题。他本人说自己并没有这个想法,只是想促成更大规模的运动。另一方面,他的敌人指责他有“元首情结”,并宣称如果共同财富党在全国运动中陷入困境,阿克兰会一走了之,而不愿意沦为配角。
这个判断或许带有嫉妒的色彩。事实上,很难想象阿克兰会成为第一流的政治人物,无论这件事情是好是坏。他有着独裁者的偏执,但不低俗,或许甚至不够坚强果敢。他的对手说共同财富党只是选举中断时期的产物,一旦工党自由展开选战的话它就会销声匿迹,或许这番话更靠谱一些。
与此同时,共同财富党参加了全国各地的补选,并赢得了令人吃惊的高选票。就像迄今为止所有的激进运动那样,或许最终它会被坚如磐石的工会挫败。阿克兰宣称他在军队里有很多追随者,而且虽然共产党在反对,但他正在赢得产业工人的支持,并且能够拿出数字去支持他的说法。至少他拥有不去盲目乐观地看待英国,不从“经济人”这头神秘动物的角度进行思考的智慧。
如果他就像在他之前的许多先知那样以失败告终,他也会因为他那不符合政治原则但堂堂正正地不去说“这么做有好处吗”而是说“这么做对吗”的姿态而被长久地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