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修路工的生活的一天[139]

英国依赖海上交通而生存，但内陆交通同样重要，特别是在战争时期。关于郡议会的雇员——那数十万无论寒暑每天都在工作以使英国的公路维持良好路况的修路工人的情况，我们所知甚少。让我们听一听厄尼斯特·索特先生的心声——他是一位精明强干的工人，脸膛赤红，曾在海军服役十二年，当了十六年修路工——请他谈一谈这份工作的情况。

“我为萨里的中部地区工作。我是他们所说的领班，也就是工头。我那伙人有八个人——加上我是九个人。大部分时候我们一周工作四十八个小时，冬天工作四十四个小时，因为那时候白昼很短。你还得加上每天几个小时的上下班交通时间，因为一个工人可能得骑着单车来回十二英里去上班和下班。现在下雨的时候他们也会支付工资给你——以前可没有，那时候我们还没有工会——得是非常恶劣的天气我们才能休息。当然，这份工作的活儿有很多种，铺沥青是最难的。为什么？因为你得趁沥青还热的时候把它铺上去，而这意味着你得手脚麻利。我们大伙儿九个人有时候一天能轮班铺四十到五十吨沥青。我每个星期领三英镑十先令，另外还有四先令的战争补贴。我们正在争取多增加四先令的补贴。当然，这是领班的工资。其他人——比方说，工程车司机的助手——只能领到两英镑十二先令六便士，补贴另算。如今有份工作能凑合着过就不错了。但不管怎样，情况还是改善了很多。不久前有的郡议会只支付三十四先令的工资，而且节假日或下雨天没有工资。工会为我们做了很多事情——我们总是说一周付一坦纳[140]还是很值得。挺不挺得住？噢，是的。我能挺得住。这是健康的生活，如果你开始干活的时候身体很健康。但冬天有时很辛苦，你得上一条坡路，没有挡风的地方，在冰冻的路面工作。”

无疑，索特先生低估了他的工作的艰辛程度。这比矿工的工作要轻松一些，但是——考虑到天气状况——轻松不了多少。大部分路面工作不被归为技术工种，但你只需要看一看那些混凝土路面的平整程度就知道这些修路工的技术和负责态度。当然，战争并没有使得工作变得更加简单。新的铺路工作几乎停止了，但修路工程变得更加紧迫，越来越多的工作由中年男子承担，因为只有少数路面工作被列为免予征兵的职业。私人交通工具的数量减少了，但军方的重型卡车和坦克总是将路面碾碎。

这些维护着英国五十万英里道路的工人有什么样的苦楚呢？——和每个人一样，他们有着自己的苦楚。

你只需要看一眼那些工资微薄的体力劳动者的生活就能够了解到这么一个事实：最糟糕的不便总是由最琐碎的事情引起的，而那些养尊处优的人从来不会察觉。几乎每个人都知道在寒冬砸碎混凝土不是一件惬意的工作，但并非每个人都能了解大部分困难和怨恨是由郡议会以支票形式支付雇员工资这一做法引起的。

过去多年来，有人尝试过反对这一做法，但没有成功。这么做是不可原谅的，而且几乎违反了工资支付法案。大部分郡议会以支票形式向雇员支付工资是因为，这样一来他们能够节省几个领取和清点款项的职员的工资。那些每周挣两三英镑的人没有银行账户，而且一周工作四十八小时（或许还得加上十个小时的交通时间），总是没时间去银行。当修路工领到周薪支票时会怎么做？他只能找当地的杂货店老板或酒吧老板帮忙兑现支票，而有时候杂货店老板或酒吧老板碰巧没有现金。由战争引起的其它苦楚是工资越来越难“张罗”，而且限量供应政策对体力工人的影响无疑要比对那些坐办公室的人的影响更大。熏肉和奶酪的短缺对修路工们来说是一大打击——还有对农场帮工和其他得带饭去上班的人。

但索特先生说工会为修路工们做了很多事情，这确实是真的。活跃的全国公共雇员工会过去五年来将周薪提高了将近一英镑，而且它刚刚取得了一场意味深远的胜利，那就是成立全国工资委员会，或许将实现全英国郡议会雇员工资的平等。以前每个郡都有自己的规矩，不仅工资定得很低——有几个郡低至一周三十一先令——而且差别很大，有时候两个邻郡的工人，干着同样的工作，会发现他们的周薪相差将近一英镑之多。在新的体制下，政府接管了维护大部分道路的责任，包括负担主干道的全部支出。

自从郡议会成立的这五十年来，它们并没有赢得好雇主的名声。它们总是被乡绅和退休的上校所把持，而这些人根本不知道工人阶层的生活是怎样的。全国公共雇员工会与他们进行斗争，目的是将英国的每一个郡议会的雇员争取入会。最主要的困难是这个工作的分散性，这使得就连召集代表开会也成为成本高昂的事情。修路工们将混凝土担进搅拌机，将炮弹碎片用作排水系统的材料，并开着他们那些轰隆隆的工程车来来回回——他们的工作或许没有士兵或飞行员那么显眼，但同样都是非常必要的。如果他们无法承担起这份工作，不到一个星期我们就会尝到苦头。道路在战争时期的重要性显然是毋庸置疑的，而且会越来越重要。

事实上他们已经表明自己能承担起这份工作。确实，从事这份工作的人数比战前的五十万减少了一些。但那是因为新的道路作业没有了。那些修路工总是干同一份工作，很少会另谋职业，虽然机器的应用使得工作大大加快而变得更加辛苦。有一些人是从其它职业转行过来的——比方说，采矿业——但大部分人一辈子都是修路工。我们必须不让他们成为战争努力中被遗忘的人。战争努力要求每个人都尽最大的能力，食不果腹和不满将会对其形成威胁，这些可要比德国人的炸弹更加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