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死去的爱人
“醒醒，曾玉龙……曾——”粗糙的声音从防护服里发出来，防护服上的面具让曾玉龙愈发的抵触，还不等樱福讲完，梦镜中的黄樱福就被他一拳打倒在地。
在曾玉龙的梦境里面，他的状态几乎是无敌的。
希希一把抱住曾玉龙，她既恐慌又得意地看向身着防护服的入侵者，依偎的姿态激励着曾玉龙歇斯底里。
于是他又给了樱福一拳，这一次，黄樱福直接被他打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曾玉龙的手有些颤抖，但是不得不承认，他这一刻觉得舒畅极了，似乎这样的梦境也是他一直想实现的场景。
房间里，精品店买来的小闹钟立在床头柜上，秒针正一刮一刮地走，静坐在床榻旁的樱福，心跳开始有了波澜。
梦境里，山是山，水是水，一副岁月静好的画面。喜鹊似乎在山间枝头叫，花蕊似乎在随风摇曳，泥土与青草的味道那么真实，希希也似乎触手可及。这就是曾玉龙一直想要的，他想要的，只是与自己的爱人隐居山林，携手今生。
“给你脸了。”粗狂的声音隔着面具发出来，她趴在地上，撑起一只手，不爽地扶了扶前额，顾及太多确实是她给脸了。
柔和的白光从眼缝里传进来，他的眼珠翻了上去。梦境里，曾玉龙正在逃命。
入侵者一把揪住他的右臂，随即掐住他的脖子，尖锐的指甲将他的肌肤戳破，越发用力的手掐死他的脖子，让他觉得透不过气。樱福一把将他举起，随即扔到凉亭的石椅角，巨大的力量冲击着头骨，床榻上的曾玉龙开始痛苦地扭动，但他还沉沦在梦中。
生命8号实验室，身着粉色实验服的女人放下手中的镊子，她的心跳此刻静止了。
黄樱福一把抓起希希，直接将她的头摁在池塘里。
曾玉龙痛苦地从石椅旁爬起，他的四肢疲软得没有任何力气。目光中，入侵者将希希从水中拎起后，顿了一下，看向偌大的湖心，随后轻轻提手——
“不要——”
“不要！”
实验室，加热的试管发出“砰”的爆裂声，女人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她的心跳恢复，然后猛然加速。
就在刚刚，她感受到来自远方的威胁，一种直取性命的威胁。
试剂泄倒在实验台，其他实验员停下来看向声音来源。
操作不规范，这是她少有的情况，或者是忘了定个时间，无论什么情况，不是罐内气体泄漏其实大家也并不关心。
蒸腾的气雾飘散在空中，助手拿来一瓶白色的粉末扑在实验台的液体上，她看着那坨融化的粉末呆滞了一会儿，随后脱下大褂从实验室径直走向后院。
半山别墅内，房间的呐喊让门外的两人终于忍不住冲进去看。
“醒了？”黑衣看向床榻上形容枯槁的小老头，他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了。
“死了。”樱福淡淡开口，没有表情地说道。
半山别墅，这里幽静至极，鸟儿都被茶肆老板打得差不多了，麻雀都没有几只，更别提什么喜鹊。
“死了……吗……”
许太秀看向床榻，男人的胸口确实没有起伏了。
曾玉龙的呼吸停止了，他的头发几天前掉光了，头皮的肤色要比他的脸白许多，他手臂上的血管隐隐有些发青，柔和的白光从窗口照向他的脸颊，他的眼珠瞪向天花板，嘴唇在张开之后没有完全合上，他一动不动，仿佛被安置的石像。
“今天晚上拉出去烧了吧。”
“先吃完饭。”
“你们两个，顺便把他的东西扔了。”
别墅外的凉亭是老板用来跟枪友狩猎后聚会的地方，烧烤灶台的草木灰里，掺杂着上次拔的喜鹊的羽毛。四周已经没有什么鸟类敢再来这边造次了，乌鸦倒是有时候光顾这里。
两人没有再说话，许太秀只是对着樱福欠身，轻轻点了点头。
他知道他不该问，也没必要问。
一旁的黑衣面无表情的看向床榻，他不关心这个酒鬼，也不同情他。虽然他也难免想起来自己此前的命运，他也知道自己现在只不过是换了一个主人，虽然面前这个小老头只是因为一句错话而命丧黄泉，但他无所谓，也不恐惧。即便有一天死在床上的是他，黄樱福也说了这样冷漠的话，他也只觉得没有什么可惜和怨恨的。人是权力的工具，人本来就受人的支配，人从来就身不由己。人屈服于强大，屈服于死亡，他只珍惜现在，起码现在他没有被抹杀，没有被抛弃，他在得到，而不是失去，那么一切都值得继续。
埋古镇镇中心，今天的行街依旧热闹，来往的人很多。烛光温柔地照亮青石板铺成的地面，做糖葫芦的店仿佛永远开着。亚克力的透明长盘上，香甜的味道随着诱人的山楂色若隐若现，行人的鼻腔被花香、烛火、果香和肉香充盈。年轻人永远那么多，欢声笑语混搭着叫卖声在街道回荡，月色如水，高挂长空。
今时不同往日，埋古镇俨然成了一处热闹的景象。
依照樱福的吩咐，傅酉和许太秀将曾玉龙的行李带到山下不远处的垃圾堆里扔了，用裹尸袋将曾玉龙包了起来，又找到一个装空调的箱子做长，内内外外打包好后用一辆加长车拉到了镇中心。
随后他们兜回到茶肆。这里经历了几天前得到异常后先是生意清淡了一些，但现在，这里生意明显变得更加火爆。
不少新客人慕名而来，茶肆的胖子老板聪明的将这个月的主题改为“超越自然”。几日前多人在这里头晕呕吐并发布到大众媒体，公众平台上的对于这种解释不清的超自然现象，给出的猜测和情绪愈演愈烈，于是他干脆炒作了一番，在接受记者采访的时候暗示这里确实存在超自然的现象，拿出当时清洁公司前来清理收费时拍的照片，以滩涂的血迹和后面清理出来的一小堆四害尸体将舆论推向顶峰。然而茶肆老板聪明的地方就在于，他没有提到关于任何人的事情，而是将重点放到了地理位置上，引导大众亲自前来体验。因此，樱福在电视上看到他笑容可掬的采访镜头时才没有起杀念。
这是个非常贪婪、聪明并且无畏的商人。他爱钱爱得纯粹，最适合用来当员工。樱福看着他从前台出来毕恭毕敬迎接的样子，禁不住考虑往后村里的哪些业务可以找他来管理。
“您几位？”他故意这么问了问，调子老练扯得高。
“四个。”
“来打抹茶还是龙井？”
“龙井……”
茶肆大门斜对面，一家酒吧的装潢绚丽夺目，成排的酒从柜台里泛出透亮的光，蓝调的音乐慵懒地响着，俊男靓女在暧昧的灯光下一见钟情，互诉衷肠。杨吉手握住酒杯，冰块在加速融化，雾从杯壁渗出来凝成水，他时不时转头观察着四周的动静。血腥玛丽的味道他并不喜欢，他已经续了两杯，吧台的女酒保对着他挽起头发，但他心不在这里。
“帅哥，要换种口味吗？”她魅力十足，不少男人都为之倾倒。
“随便。”
“来杯La nuit est forte？”
“La nuit est forte”
杨吉学着女人的腔调，标准的法语发音。他脸上露出挑逗的表情，开始注意这个性感尤物。她穿着衬衫，是黑纱质地的，外面套着工作的女士西装，脖子周围的扣子少扣了三颗，刚解了一颗。
目光所及之处，雪白无瑕，春光无限。
La nuit est forte，夜色正浓。这是面前这个女人对他的邀请，他当然不拒绝。
“我请，两杯。”
“换个地方喝。我不喜欢——在人多的地方喝酒。”
杨吉拿出钱包和一把画着蓝白方格的车匙，挑起眉毛饶有兴趣地看向她。计划中的猎物没有出现，但目前来看，他起码今晚可以饱餐一顿。
小雨伴风，夜色正浓。
镇中晃动的烛光让人看不清爱人的面庞，鲜花糖果巧克力，恋人们眼中互相映衬出彼此的倒影，贪婪地占有对方的目光。
枝叶缠绵，爱意随着水流荡漾，水乳交融间，车灯开着，大地吮吸着雨水的滋养，车轮上上下下颠婆，却始终照不清前方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