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无标题章节
一条单向双行的道路上鸣笛声此起彼伏,直到太阳刺到汽车玻璃,一女的不满道:“何叔,麻烦你这粉摊能不能不要摆在路上。害我每天都迟到?”
摊粉边围满了吃客,仿佛那些人听不到这位女司机的抱怨,又全然道是跟自己没关系。这时忙完了事的一老头,精神抖擞,满脸推笑道:“是,是。小琴你去上班啊?都长这么大了,要下车来老叔这里吃碗粉不?”
驾车的女子白了他一眼,心想他们是早年间从镇上一起移过来的,这叔伯间还亲呢。可这说了多少次,何叔只是憨笑,占路的事可一点没改?她气得一脚油门远去了。这时百来米处,警服晃眼,老何急得看向食客的碗中,口中喃喃的道:“这人怎么又来了?”双手向围裙上使劲擦去,驱赶食客道:“城管来了,大家付钱后,明天赶过早来。”他于是忙着把摊子移入店里。这匆忙间又是移摊,搬椅子、凳子,收拾碗筷。一城管看他忙碌这些只是摇头叹气道:“何叔,别演了?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摊子摆在路上,堵塞交通,造成人家不便,而且还很危险?”“危险”两字从城管口中显得轻缓。城管叫刘江是他儿子的老同学,他又负责这区,碍着情面,又不能撕破了同学的脸面,倒是先有几次把他的摊子押了,老何便在局里大吵大闹,骂姓刘的是个忘恩负义,六亲不认的冷血人,从小到我家来,与我儿子吃则同吃,那一点有亏待你?
刘江尴羞得哭笑不得,又不能上前去理论,只得自己掏腰包给老何的罚款交了,放了他的车,让他回去。
老何弯腰缓过身子,反问道:“江子,你说天天贴条,那人家还不是会违章停车么?我看你就是盯上何叔了,恨不得我不能发财?”
刘江一肚子委屈,他心知是与何晋从初中始都是同窗,以后便是高中,甚至大学还在一起。这份友谊深厚,又知他顺着父亲,只好面着局长,三番两次的要求去其它的区。这是他奈何不得这个何老头,也只能是忍着贯了,将是又要闹在局里去,非给同事看了笑话,自己对领导也不好交代。刘江正在发呆,老何转身又道:“听说我儿子的未婚妻是你们一个班的。”
刘江“啊”的一声,登时惊醒了过来,道:“嗯,是了何叔。英子和我两是同学。”老何道:“人长得怎么样?贤惠么?”刘江道:“人很聪慧,是你家何晋有福了!”老何又道:“家境呢?”刘江喃喃道:“家境一般,她家人还有些势利。”老何迷起眼睛,不以为常的默然道:“这有什么?这不很正常吗?”向刘江道:“我儿说婚车一天要四千块,是什么劳斯莱斯……了?得,百年喜事就那么一天,钱是贵了一点,倒也值得!”刘江附和道:“这车是我一个朋友开的,别人少说要花五六千,看在熟人的面子上打了八折。”老何笑道:“这点做得好,熟门熟路,给我省了一笔钱,也亏得老叔以前没白疼你?”
刘江没好气的,面对这么一个吝啬老头,真的是哭笑不得,他吞了一口水,面色慎重道:“明天去凤凰接新娘子,一路都是崎岖不平的山路,弯弯拐拐的。何叔,明天你就不要摆摊了,好让婚车可以大亮时就出发,去凤凰三四个小时,回来掐算好到两点。满院高朋,都是四方赶来喝喜酒的亲戚,炮火连天,好不喜庆的一副景象?”老何道:“哼,我不摆,都要被别人占去了,这位置难得,附近不知有多少人打这黄金段位,你别说这些没用的,晋儿结婚还不都是我卖粉的钱么?明天早上啊,你们早点出发不就行了。”刘江怨道:“你这么不讲理呢?那是公路,是不能随意霸占的?你想没想过,出了事危险得很!”
老何从身上掏出包烟,点了一支,吐了口烟圈,经自向店里走去。从遥远的空气中传来话道:“我只是七点占用了会,用完即还,那有你说得这么严重?你晚上来吃饭吧,商量着明天接亲的事。”
一条斜坡随着山郁葱葱的七拐八拐的,像极了s形山路。过了山顶就是小城镇。离城镇四百米的断破斜路,汽车从山下上来见不到前方的城镇,下山也是亦此。在这见不到两头的地方,一辆白色越野车占用了一条车道,交叉的地方又有锋利树桩。好在是白天,来往的车辆近了这里便龟速过去。女车主停了车,提着包,见一小气车驶过,便冲向他喊道:“何晋小子,叫你爹能不能不要占了路道,害得我每天都迟到?”那男的也不摇下车窗,嘴角微笑,一驶而过。隔了数久,心里抱怨道:“什么人?有她那样停车的么?”
傍晚何家店里灯火辉煌,一大群人吃完饭后在讨论明天结亲的时间。要让老何不摆摊是个难事,他是很抠门的人,摆酒席的菜账都算得一清二楚。刘江不建议赶早路,他说,凤凰路段后没护栏,摸漆扒黑的安全最重要。还是商量着没有个结果,没人能说服老何的倔脾气。直聊到三更,大伙便妥协的央央而去。
次日依旧是从七点堵到九点,依然是个毒辣的太阳天。刘江估算,下午两点是回不来了。一直到十点钟,南来北往的车才慢慢疏通。一行车队有小气车,越野车七八辆。汽车开到六十便要下二十转弯。一行车队从陈小琴家匆匆路过,汽车依次是在这里减速,缓慢的转弯。
过了约四个小时,车队翻山越岭才到了凤凰山区。来接亲的人吃过饭,又依当地习俗,留了亲,费了些周折接了新娘子返回城镇。这时已是下午五时,刘江嘴角挪动,但毕竟不好开口留宿,因为这四五十人都留下来住在娘家,也难有当定不允的习俗。主家也不好意思讲,接亲的人更不好意思说。这里沙石路并不好走,一路走得缓慢。直到开了五六个小时,最前面新娘的车司机困倦,突然间右边出现一辆白色的越野车,那司机慌忙向左打方向,又突然“砰”的一声巨响,一辆摩托车被撞到在山谷里去了。
婚车变成了丧车,何晋好不晦气,一向温柔可贴的新娘这时也急了起来。一行车队都依次停在后面。山谷不高,也才二十几米,七八个汉子,摸索着下去,不一会功夫,抬起尸体上来。何晋慌乱了,刘江急道:“还不打电话叫救护车?”今天是他的大喜日子,车需不是自己开,但也不想惹上官司,坏了气氛。何晋道:“江兄弟,这官司打时会如何?”刘江见他手抖得手机都拿不稳,回头一瞧那白色越野车,道:“我就在副驾,这起因是越野车随意停放,导致行车反应不急,撞上了对向使来的摩托车,这主要责任还是得它承担!”
这话说得何晋有了些底气,他一面安慰新婚妻子,一面叫人把房子里的人叫醒。房子里几声狗吠过后,一老者披着衣服和一少女打着电筒出来。那老者满脸疑惑道:“你们是谁?干么大晚上吵醒人。”何晋尖声道:“你们闯了大祸了,是谁叫你们把车停在这里的?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家把车停在这里,导致我们反应不急撞死了人。”那老者泄然,转身就要回屋,口中满是不屑道:“人是你们撞的,干我们什么事,女儿,回房睡觉,不用理会他们?”
刘江指着他们的背影道:“我是负责东区的城管,这事在法律上你们要负主要责任!”听是公务员的话,还有点强信力。父女两纷纷回头,陈小琴欲要去移车,可这长长单行路,能移到哪里去,且说车库离这里又有四百米的路程,来时白费脚力,且又有一大群人看见。索性不再理会,事情发生就发生了。陈家父女、何晋夫妻、刘江等人打着电筒像受害者脸上照去。只见刘江眼中满是惶恐不安。何晋忙道:“江兄,这是怎么了?”刘江道:“看来你完了。这赔钱的事就要把你爸的店折进去。”何晋不解道:“这车不是有保险么?”刘江道:“你不知撞的人便是租车行老雷的儿子么?官司好打,但他没了儿子,他不要你赔劳斯莱斯才怪?”劳斯莱斯几百万一辆,这是没钱人几辈子都买不到的事。这时他双腿酸软,扑身向尸体去打探气息。才过些时,其余汽车竟自散去,只留下何晋夫妻,陈氏父女,刘江和肇事司机。他们几人一面在等急救车,一面互相扯皮。寒冷的夜晚陈小琴吐着白气,喉咙都争辩沙哑了道:“若不是你父亲的摊子占了路,每次要堵到十点才出来,你以为我会停在这里么?”
英子不知什么时候远离了何晋,电话里嘀咕道:“派车,悔婚的事。”过了会老雷驾驶一辆气车来了,顺带叫上了几人,一见面就对肇事司机拳打脚踢。在刘江劝解下,鸣笛声突起。急救车来了。老雷看了眼劳斯莱斯被撞坏了的大灯,忽然恶狠着瞪了眼何晋,才上了急救车,陪着儿子去医院。何晋犹如是祸从天降,他一连接到父亲毒骂过来的话,索性把手机关机,一个人顶着夜风,连抽了好几支烟。他发现自己想去碰新娘的手时,新娘不自然的退却了回去。她嘴角歧笑。何晋还未回过神来,后方突然来了辆面包车。刘江、何晋都很茫然,只见英子上了面包车,摇下窗户,轻描淡写的道:“我突然不想结婚了,婚礼钱明天叫人给你送过来。”
他奔踏着泥土,欲要去追那面包车问过明白。刘江拉住他,甩弄了他的西装。他扯下领带,抱着头痛哭。哭累了后,一阵瓶酒从喉咙咕噜咕噜喝下去。
老雷的儿子当晚就死了,过了几个星期法庭宣判,陈小琴随意停车是导致这次事故的首要原因,主要承担这次责任的百分之七十,肇事司机承担百分之十七,何晋承担百分之十三。因气车出租公司有保险,肇事司机所赔的不多,但老雷不报车损险,因而何晋要赔四十多万的修车费以及折损费
老何银行账号里突然失去了四十多万,这使他连连郁闷了好些天。何晋因这事,妻子没了,钱也赔了一大笔,整日提不起精神,就像个呆木人一样看着那些占用人行道的汽车发愣。这一日汽车喇叭声依如往常,在这烦心的空间里,满是抱怨声参杂其中。他坐在石凳上目望蓝天白云,好似身有感触。突然惊醒,收起了粉摊,催赶食客道:“以后各位来店里面光顾吧,今天不收大家的钱了,我要收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