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今天重点班的英语老师陪老婆生孩子去了,郭瞿只好代了一节课。重点班的学生们在英语课上活泼得不得了,郭瞿上完一节课已经筋疲力尽了,从洗手间出来后都没有缓过神来。
“你在看哪呢?”姜涞抬头瞪着发愣的郭瞿,“是不是遗憾我没有在你上厕所的时候把你拉过来啊。”
郭瞿环顾四周,发现还是自己高中校园的场景,长叹一声,报复性地揉了揉姜涞的头发:“小姑娘呢,说话注意一点。”
“喂。”姜涞把郭瞿放在她发顶的手用力拨开,“都跟你说了光阴城内的时间是静止的,我的容貌永远不会变啦。说不定我比你爸爸都大呢,你小子放尊重一点。”
郭瞿默默把刚刚弄乱的姜涞的头发整好,无奈地喃喃道:“真是想象不出来你比老爷子都年纪大的画面呢。”
“我告诉你哦,那个疯男人的交易我前两天给搞定了。”姜涞洋洋得意地说。
郭瞿很好奇:“你不是说这次给我讲他的故事吗?他换了什么啊?”
姜涞伸出一个指头,就在郭瞿刚要询问的时候,她的指头摆了摆:“他什么都没换哦。他还是放弃交易了。”
“哦。”郭瞿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那你要说些什么呢?”
“来光阴城进行交易的人们,不管最终交易成功与否,都会将自己的故事留在这里。”姜涞一招手,空旷的操场上空突然飘来一些大泡泡,有的一片纯白,有的却流光溢彩,密密麻麻连绵在一起,如同一床棉被罩住了天空。
姜涞点向其中一个纯白的泡泡,那个泡泡便乖乖地落到姜涞面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姜涞解释道:“纯白的泡泡,是顾客们留下的有关这场交易的故事;七彩的泡泡,是顾客们用来交易的光阴。”
“这些都是你做的交易?”郭瞿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些飘散的泡泡,目光灼热得仿佛想透视其中的内容。
“对啊,这些都是我的。”郭瞿本来以为姜涞会以此为傲,没想到她的语气中只有习以为常,“这么多年啊,也该有这么多了。历届城主的光阴泡泡都锁在他们自己的地盘里呢,不过我也可以去看罢了。”
郭瞿突然想起来自己第一次进光阴城时看到的那些突然升空的建筑,便询问姜涞那些是不是历届城主封存光阴泡泡的地方。
“是啊。那也是他们进入光阴城以来一直生活的地方呢。”姜涞的目光投向这所学校,“似乎只有我一个人选择了学校呢,他们那些古堡什么的真是俗爆了。”
就在郭瞿刚想开口问她是不是也曾在这所高中读过书时,姜涞转头一笑,又把自己选出来的纯白泡泡拉近了一些:“哎,别问那么多,我们来看泡泡吧。”
故事的开始,是一个出生在农村的男人,他没考上大学,出来打工,也在城市打拼出一番事业,娶妻生子,在城里买了一套三室两厅的小公寓,还算是幸福美满。
郭瞿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男人就是那天攻击姜涞的那个,他姓杨。
杨先生的餐厅在儿子杨百里出生后,因为被查出食品安全问题倒闭了。在长达三年没有固定收入的生活后,妻子选择了离婚,并在短期内再婚,已经小学毕业的儿子杨百里跟着杨先生生活。看着从小乖巧伶俐,学习优异的儿子,杨先生突然感觉肩头的担子重了起来。为了让孩子过上更好的生活,他一咬牙东拼西凑了一百万在自己的家乡开了一家小型农家乐。
由于地方远,杨先生没法回家照顾儿子,只能让儿子住校。农家乐生意还可以,但前两年都是入不敷出。到了第三年,生意终于有了起色,早年借来的钱也还得七七八八,杨先生一高兴,决定在小长假里带着儿子去旅游。
开学前一天晚上,他们才回到所在的A市。过了校禁的时间,杨百里没法回宿舍,只能在小公寓里睡了一晚。因为前一天旅途劳累,父子二人睡得很沉,大清早都没听见闹钟,等起床的时候杨百里已经快要迟到了。
“儿子对不起啊,爸爸真的没听到闹钟,不是没有设啊!”杨先生发了狠般地踩着油门,在车水马龙中拐来拐去,心里满是对儿子的愧疚——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早上送一次儿子,还有可能让他迟到。
“爸爸不要着急。”坐在副驾驶座的杨百里被晃得有点头晕,但还是不忘安抚焦躁的父亲,“真的没关系的,您慢点开,注意安全。”
“安全安全。”杨先生完全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儿子的话上,只是无意识地重复着最后两个字,“爸爸不会让你迟到的。”
开到临近学校的地方,已经能听见悠长的上课铃开始响起,杨先生急切地将油门用力一踩,却忽略了不远的前方急急奔向学校方向的少女……
“小心!”
在儿子的尖叫声中,杨先生倏忽一惊,连忙踩上刹车——但是车速太快,已经来不及了。
“砰”的响声被淹没在车子急刹尖锐刺耳的长鸣中,杨先生奔下车查看时,少女已经躺在了马路上。
杨先生满心慌乱,颤抖着掏出手机,简单的三个数字却输错了好几次才拨通急救电话。他已经不敢回头去看儿子,就自然没看见杨百里在第一时间就跟着他冲下了车,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死死地盯着少女好像了无生气的小脸,双眼通红,泪流满面。
这是杨百里喜欢了两年的女孩子,今年是第三年。
姜涞突然关掉了泡泡,伸手在郭瞿面前晃了晃:“喂,回神了。”
“怎么突然关掉了。”郭瞿不满地蹙眉,“然后呢?”
“你先别管然后怎样了。我想问问你。”姜涞摆上了难得严肃的表情看着郭瞿,“如果你是杨百里,你会怎么做?”
“杨百里么……”郭瞿撑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大概会恨自己的父亲吧,毁了自己的生活,让自己成为了杀人犯的儿子,又毁了自己喜欢的女孩。”
姜涞不置可否,继续看着郭瞿:“还有呢?”
郭瞿微微抬眼,努力把自己代入角色,好一会儿才声音涩涩地道:“大概还会恨自己吧,毕竟爸爸是为了让自己不迟到才把车开那么快的。”
姜涞踮起脚拍了拍郭瞿的肩头,这个以往看来有些可笑的动作如今没有引得任何人发笑,因为姜涞想以此表达的安抚情绪已经成功传达给了郭瞿。
“我要纠正你一点哦。”姜涞笑吟吟地说,“这个姑娘没死,她活下来了。”
“真的?”郭瞿有些惊喜,刚刚的代入感突然让他对这个和自己完全无关的故事上了心,“那……”
“没失忆,没影响智力,没毁容,没变植物人。”姜涞摊了摊手。
“难道一点事都没有吗?”郭瞿有些不相信。
姜涞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嘴角的弧度在这时看起来有些冰冷:“不是还剩一项吗?”
“你是说……”郭瞿有些不详的预感。
“瘫痪。下肢瘫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