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奇妙发绣

苏青叶笑道：“刺绣这种指尖艺术品，见微知著。外行人看刺绣，不过就是看个热闹，内行人看刺绣就是看手法、构图还有选材。发绣之所以罕见，原本就是因为它的材料非常之特别，选用女子的长发做线。

这种技艺很考验绣娘的手艺，既然能用头发绣出成品，这绣活就非同寻常。

但是，发绣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是以头发为线绣出来的。因为头发丝太脆弱，经不得染色，想要绣品灵活鲜艳，还是要加入设计者的巧思，形成精美的构图；更要选取优质的绣线，这样绣出来的成品才可以经久不衰，作为传世佳作。

所以，眼前这幅发绣虽然绣工难得，但其他部分绣线的选材并不是上乘，构图也很普通，没有令人眼前一亮的感觉，并算不得精品。顶多也就有发绣技艺这一点还值些银两，说白了就是蹭个发绣的热度，卖噱头罢了。只是可惜了，绣这幅作品的绣娘，手艺真的很不错……”

其实还有一点很可惜的。那就是这幅作品上发绣的部分是直接拿头发捻成线绣出来的，没有经过过油处理，这样时间长了，再精美的作品也会因为头发腐朽而变成丑陋不堪的垃圾。

这里所谓过油，意思是头发丝需要提前浸泡在一种名为相思树树果榨出来的油里面七天七夜，然后再用清水泡去浮油，再用各类香料一点点捻成线，这才是相思发绣真正的做法。

这些东西还是来自于原主的记忆，而且想起这些的时候，苏青叶能明显感觉到脑中有一个提示，那就是有关于相思发绣的事情那是一个秘密，寻常人是不可能知道的，所以，她现在即使清清楚楚地想了起来，也不可以随意透露。

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不过脑子里头不能说的概念这么强烈，好像说出来就会惹什么大麻烦似的，苏青叶好不容易重活一回，还处于心有余悸的阶段，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地给自己找什么麻烦呢？

于是有关于什么相思树，她便是绝口不提了。

只不过，即使不说这秘法，方才她对于这幅发绣独到的见解，还是足以令宫羽惊讶的。他方要说些什么，店铺后头便有一个女子风风火火撩开帘子走了出来，一脸惊喜道：“姑娘竟能瞧出这绣品这么多的问题？”

打从一进入这千机绣坊以来，遇到的都是这样一惊一乍的人，苏青叶满脑袋黑线，带有几分免疫地点头说道：“不错。不知这位姑娘是……”

那姑娘面色一红，笑道：“叫您见笑了，小女子名叫蕙娘，是千机绣坊桃源县的绣娘。方才姑娘见到的那副发绣，正是我的拙作。”

这么一说，反倒是苏青叶愣住了。瞧这位姑娘长得纤弱娇俏，年纪也不是很大，一点也看不出来竟有这么高超的刺绣功底。常雪玲不信，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不礼数的了，她抓起蕙娘的手仔细一看，那上面因为执针留下的细细密密的茧子是不会骗人的。拿手一摸，那些茧只怕比常雪玲手上的还厚重些。

想她自己当年为了生计，已经是做针线活做得不抬头了，自恃刺绣功底已经很耐打了，却是连发绣的发字都没有听过。如今再看看蕙娘的这一双手，还有她绣出来的成品，常雪玲方知道什么叫做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只是……这一手的茧子也叫她心疼不已。这孩子，为了学刺绣得吃多少苦啊？

常雪玲一下子就对蕙娘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情感，执着她的手赞叹道：“也就是这样的手，才能制造出不朽的奇迹了。”

蕙娘是个害羞的女孩子，平日里她话不多，唯一的爱好就是刺绣，只知道一个人对着绣布飞针走线，很少同人聊天，更加很少听到这样直白的赞誉，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我……这位夫人真是折煞我了。什么不朽的奇迹？不过是……不过是我对发绣这种刺绣工艺很感兴趣罢了。您家小姐才真是博学，叫人佩服得很呢。”

苏青叶尴尬一笑：“什么博学？不过是略识得几个字，又爱看一些闲书罢了。这些都是从前看过的书上说的，再多的，我就不知道了。”

不能怪苏青叶什么事情都愿意推到看书这上面去。毕竟这个时代里头冷知识获取的渠道是很单一的，一般就是从这些孤本古籍里头来的。即使有人问是从哪本书上看到的，只要随便诌一个名字就好，毕竟也无处可考。

蕙娘听见苏青叶这样说，眼睛里的失望难掩，似乎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了，只低下头，走到了宫羽身后不出声，常雪玲还想跟她说些什么都没有机会。

宫羽倒是客气一笑：“不妨事，姑娘知道这么多发绣的事情已是不易了。蕙娘从小就爱钻研绣功，对这发绣更加迷恋，若是姑娘今后还有机会在书本上读到有关发绣的内容，可否……告知一二？”

果然，宫羽提起这个，蕙娘抬起头来，满是希冀地看着苏青叶，倒是令苏青叶意外起来。再怎么罕见也好，不过是一门刺绣手法罢了，何须如此？

“这……那些书籍也不过是机缘巧合看过而已，如今书在何处已然是不知了。只怕要令蕙娘姑娘失望了。”

蕙娘听了，苦笑一声：“姑娘别这么说，倒是不打紧的。毕竟这发绣的技法来自南淳，距离咱们东泫千里之外呢。听说如今南淳国内也很少有人懂得发绣真正的手法，这也是发绣成品价值连城的原因，因为没人能比得过南淳先皇后在发绣绣艺上的造诣……”

什么南淳先皇后？

瞧着蕙娘和宫羽痛心疾首的样子，好像发绣的工艺是真的要失传了一般。若真如此，他们两个如此紧张这件事情倒是有得解释了。一想到如此精美绝伦的艺术品，以后都不能以它最完美的状态流传世间，苏青叶也不禁惋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