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个故事 鞋的追求
夜是一个小偷，它偷走了人们一天的精力，却唯独漏了鞋柜。每当这时，就是鞋柜里每天最热闹的时候……
“我们只能做鞋吗？”一只右靴提出了新问题。
鞋柜里静了一秒，然后发出一阵笑声。
帆布鞋兄弟反问：“不然呢？你还想做什么？”
右靴愣了：“我……”
“你不会还想做花盆吧？”左运动鞋打趣。
“鞋就要老老实实的，别乱想了！”右运动鞋接口。
“鞋只能是鞋，不管你愿不愿意。”右凉鞋语重心长地说。
右靴涨红了脸：“我随口一说，你们别当真。”
左运动鞋摇摇头：“就知道你在开玩笑。不过，这个玩笑真没有技术含量。”
右靴别过了头，看不出情绪。左靴担忧地看着它。
“不聊了，我们先睡了。”帆布鞋兄弟异口同声地说，它们总爱这样。
左凉鞋看看天，已是后半夜。它和右凉鞋对视一眼，然后说：“大家都休息吧，今天晚了。”
鞋柜里顿时安静下来。凉鞋姐妹是高等品，也是阅历最长的，最有发言权。
右靴睡不着，它心里很郁闷。
“你还没放弃？”左靴小声地问。
“嗯。”右靴不大开心，“你们都不支持我。”
左靴说：“不是……只是这事实在太异想天开……”
“怎么就异想天开了？”右靴有点生气，“你们没有追求！而且，真搞不懂你们怎么就喜欢主人的臭脚了？主人八百年都没洗脚了，那气味好闻吗？”
左靴陷入沉默。过了好久，它说：“可你毕竟还是鞋啊……”
“思想封闭！你知道不，那天电视上讲了没有理想的鞋就跟什么……咸鱼一样！”右靴停了一会儿，“我看你就是咸鱼！”
左靴奇怪地问：“什么是咸鱼？”
右靴没吱声了。
半晌，右靴道：“我决定走了，就现在。”
左靴瞪大眼：“那你去哪里啊？”
右靴没回答，它轻手轻脚地推开柜门，然后推开大门——它早发现今天没锁门。
“再见。”右靴道，然后消失在了拐角处。
左靴呆着没反应过来，好几秒后，它忽然想到要把右靴追回来。
“别追了。”右凉鞋说，“让它去吧。”
“啊？可是……”左靴欲言又止。
右凉鞋像看透了一般：“总要自己闯荡才能明白。”
左靴思索起来。
“相信我妹。”左凉鞋冒出来了，“我妹曾经也干过这事。”
“后来呢？”
“没到一天就回来了呗，我们注定有自己的命运。”左凉鞋说。
右凉鞋苦笑：“姐，这我不认同了。我失去了追求的勇气，不代表它就不行啊。
“左靴，相信我，我们知命，但绝不认命。可是，你如果没有追求的勇气，就只能认命。”
左靴注视着右靴的方向，仍在思索。
街道上空空荡荡，右靴瞬间迷茫起来，它后悔了。但一咬牙，它进了草丛里。
“我既然决定了，就不后悔。”右靴心想着，渐渐睡着了。
天亮了，右靴发现人多起来，自己根本无法前行！它突然发觉自己没有目标。
“我不做鞋，还能做什么……”右靴喃喃道，“我要追求什么呢？”
“喵！”这时，一只猫不满地问，“你是谁？为什么侵占我的地盘？”
猫的两只眼睛颜色各不同，右靴试探地问：“你是流浪猫吗？眼睛受伤了？”
猫不屑地说：“你才流浪，我是自愿出来的！还有，我眼睛本来就这样的，我可是波斯猫！”
“对不起啊。”右靴不好意思地说，“我不想做鞋子才跑出来的，没想到冒犯了……不过，你一直宠物猫单独出来干什么？”
猫撇撇嘴：“谁说宠物猫就要供着？我那主人烦死了，天天把我当瓷娃娃似的养着。我是有理想的猫，当然要出来追求自在！”
右靴惊奇道：“你真是与众不同的猫！”
“你还是与众不同的靴子呢！”猫翻个白眼，“看在同追求的份上，你可以留下。”
右靴问：“你要一直待在这里？”
“怎么可能！就住几天而已，我还要追求更广阔的世界呢！倒是你一只鞋子，要去哪？”
猫说。
“鞋子就不能到处旅游了？”右靴有些心虚，它只是顺着暂定了目标。
猫轻轻一笑：“也是，看来我们心有灵犀啊！要不同行？”
右靴想想，点点头。
“白天危险，天黑了再行动。”猫一说完，就去睡觉了。
右靴无奈地开始发呆。
嗯？有个凉凉的东西？右靴诧异地怔了一下，瞬间明了。
“猫！起来！”右靴大叫道，“下雨了！”
猫一个咕噜起来，望着阴沉沉的天，大叫：“啊呀，要下暴雨了！”
右靴急忙问：“怎么办？”
“只能去楼下避雨了！”猫说着，狂奔过去。
右靴还在纠结，一只靴子的奔跑会不会太奇怪了？可雨点越来越大了，右靴来不及思考，也跑向楼底。
一猫一鞋静静地在楼底下避雨。行人都匆匆地进进出出，没有人注意到它们。
慢慢的，雨停了。右靴提议：“其实我们可以出发，好像人们都很忙，不会注意到我们。”
猫同意了，但它疑惑：“人们为什么会没有注意到？我这么漂亮！”
“不管了，先走再说。”右靴和猫踏上了征程。
在旅行路上，周围的空气越发清晰，建筑也逐渐稀落起来。但右靴还是在思考，自己到底要追求什么呢？
不知多少个日日夜夜过去，右靴和猫见到了传说中的田野。
田野长的没有边，各种绿色交错，深绿、浅绿、黄绿……右靴往旁边一瞧，猫的白毛映成了绿色，怪异莫名；一瞧天空，仿佛也泛着大片大片的绿色呢。
“这里好美，应该就是农村了。”猫陶醉地说。
右靴也很喜欢这里：“这里不同于公园，公园带着拘束，但这里是自由的。”
“汪！汪！”突然，一声狗吠响起，“这里有只猫！”
右靴和猫扭过头，只见三只狗奔来。猫浑身一抖，狂跑起来，声音都变了形：“啊——这里的狗怎么这么没教养？！救命啊！”
右靴想帮忙，但它什么忙也帮不上。于是，它只好努力追上去。
“啊，会跑的靴子！”路边一个女孩惊呼。
右靴奇怪，城里的孩子都空洞的，没有人注意它，为什么这里就行？
话说，这里房子好矮，要不是之前家在一楼，它才逃不出来呢。甩掉胡思乱想，右靴继续跑。
一路上，很多人都“看见”了右靴，右靴对这个叫“农村”的地方越发好奇了。
“喵！走开！”猫在不远处。
“汪汪！异类，出去！”大狗叫道。
“汪！你不走，我们赶你走！”二狗附和。
“汪汪汪！”三狗助威。
右靴看着猫与三只狗打架，急的不行：“停一下！我们就是路过的！”
三只狗丝毫不理。
右靴左看看右看看，忽然望见一个老人。
死马不行总当活马医了！
“你能救救我的朋友吗？它是一只猫！”右靴问老人。
“真是抱歉，那是我的狗……”老人见到右靴顿了顿，又喊道，“停下！”
三只狗的声音立刻停了，它们磨叽了好一会，走了过来。
大狗低下头：“主人，我们错了。”
“你们啊……”老人叹口气。
猫浑身凌乱，但依然是优雅的姿势，它很愤怒地喊道：“你养的是疯狗吗？烦死了！”
老人诚恳地说：“猫咪，十分对不起，请到我家坐坐吧。”
猫说：“谁想去那种地方啊？指不定把我宰了……”
“多谢！”右靴抢先打断猫的话。
猫不满地看向右靴。
屋内很静，三只狗在院子里。老人给猫端了一盘鱼，猫虽矜持，还是忍不住吃了起来。
“抱歉，我不知道一只靴子会吃什么。”老人说。
右靴说：“没事，我不吃东西。”
猫吃着鱼突然停下来：“诶，你的狗怎么回事啊？”
老人叹口气：“它们放不下被猫欺负的过往。为了追求勇气，它们见到猫就要失控追赶。它们三个陪我很久了，我一直治不好它们。”
“你想帮它们？”猫似乎略微惊讶，“乡村的动物不是都野养吗？”
“我一个人久了，自然对它们三个有特殊情感。不过，本来就要平等相待吧？”老人说，“其实它们的追求没错，但建立在心魔上的追求并不好过，我真的爱莫能助。至于野养……那是误会吧。”
猫问：“误会？”
老人轻轻地说：“万物皆有追求，城市在追求文明、高尚。它们为了追求，把农村定义为粗陋、落后。
“可是，农村也有城市无法比拟的，就像农村追求的自由轻松。农村或许有对动物讨厌的，但大城市抛弃的动物还少吗？”
“我就在追求。”右靴忽然说，“但我不知道自己在追求什么，只知道不想做一只靴子而已。”
老人微微一笑：“那你愿意做一个花盆吗？”
右靴眼睛一亮：“好主意，我愿意！”
猫问：“你决定留下来了？”
“嗯。我想决定追求的，似乎就是宁静舒适的生活。”右靴道。
“正好我也留下来吧。”猫不顾右靴震惊地眼神，说，“帮那群狗走出来，猫家族会少几个敌人。再说，老奶奶你很寂寞对吧？我想陪你。”
老人有些惊喜，随即说：“欢迎！”
右靴在窗台边享受着微风吹拂，内心愉悦而又满满当当。
引人注意的，是它栽着一株九里香。
是的，右靴成功追求到了自己想要的。
老人出去买菜了，猫和三只狗在一起，现在只有右靴在家里。
在这里住了好几个月，右靴觉得自己真的适合在这里，它已经定居了——这里比受臭脚的气简直好太多了！
“你是……右靴？！”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右靴向窗外看去，有一只脏兮兮的、破破烂烂的靴子在草地上。
“你……你是……左靴？！”右靴十分激动，又困惑，“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左靴说：“因为鞋子是要配对的，缺了一只的话就不完整了。主人迟早要扔掉我的，我干脆在你走后的第二天也出发了。”
右靴愧疚地说：“让你受了好多苦，对不起。”
“其实我还挺谢谢你的。”左靴认真地说，“没有退路的情境激发了我的勇气，其实外面的世界真的很精彩。
“或许我们都向往外面，但勇气的缺乏让我们潜意识不敢追求，也就变成了不能追求。”
“真好。我现在找也到了我追求的，你要来试试吗？”右靴问。
左靴的眼睛划过一道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