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鹭鸶哈里发[2]

I

一个晴朗的下午，巴格达的哈里发查希德十分惬意地坐在沙发上。

天气太热，他睡了一会儿午觉，醒来后精神爽快。他用一根玫瑰木做的长烟袋吸着烟，时不时地呷一口仆人给他斟的咖啡。喝得高兴了，他还心满意足地捋一捋胡子。简单说吧，谁都看得出来，哈里发这会儿的心情很好。

在这样的时刻，和他谈话最为合适，因为这时他总是态度和蔼，平易近人。他的大臣曼梭尔每天也就在这个时候来觐见。那天，他又在这个时刻出现了，但与平常不同的是，他看起来满腹心事。

哈里发从嘴边挪开烟袋，问：“为何如此满腹心事的样子，我的大臣？”

大臣把两手交叉在胸前，向他的主子深深鞠了一躬，回答：“陛下，我不知道我的样子是否满腹心事。只不过，宫门外来了一个小贩，有许许多多漂亮的东西，可我没有那么多钱去买，因此感到有些烦恼。”

很久以来，哈里发就一直打算让他这位大臣高兴高兴，所以立刻就叫一个黑奴去把那个小贩带上来。

一会儿，黑奴就领着他回来了。

小贩是个矮矮胖胖的男人，面孔棕黑色，衣着破烂不堪。他提着一只箱子，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商品，有项链、戒指、装饰精美的手枪以及杯子、梳子等。哈里发和大臣仔细看了所有的商品，最后哈里发给自己和大臣一人买了一把精美的手枪，还给大臣夫人买了一把梳子。

小贩正准备把箱子关上，哈里发却发现箱子里还有一个小抽屉，便问小贩抽屉里是否还有货卖。小贩拉开抽屉让他们看，原来是一个装有黑色粉末的小圆盒和一张纸，纸上写着一种古怪的文字，无论是哈里发还是大臣都没法读懂。

“这两样东西是一位商人给我的，他是在麦加的一条街上捡到的。”小贩说，“我不知道拿它们来干什么，它们对我一点用也没有，我可以便宜地卖给你们。”

哈里发喜欢收集古老的手稿放在他的图书馆里，即使他看不懂也要。因此他买下了圆盒和那张纸，然后让小贩走了。然而哈里发非常想知道纸上到底写了些什么，便问大臣能否找到一个读得懂这种文字的人。

“尊敬的陛下，”大臣回答，“大清真寺里有一个叫赛里姆的人，是位懂多种语言的大学者。叫他来吧，没准他搞得清楚这些神秘的文字。”

一会儿，侍从就领来了学者赛里姆。

“赛里姆，”哈里发对学者说，“赛里姆，大家都说你很有学问。你看看，认不认得这种文字。你如果讲得出这纸上写的是什么，我就奖给你一件新礼服；如果你讲不出来，就得挨十二记耳光，外加打二十五下脚掌。因为大家把你当大学者看，你却徒有虚名。”

赛里姆一边鞠躬，一边回答：“遵令，陛下！”然后久久地琢磨着那文字。

突然，他叫了起来：“这是拉丁文，陛下！如果不是，我立刻上吊去！”

“你说是拉丁文？那就说说纸上写的是什么。”哈里发命令。

于是，赛里姆开始翻译：

赞美真主的恩赐吧，得到这东西的人！

谁要吸一下这圆盒里的黑粉，同时嘴里念“姆塔波尔”，谁就能变成任何一种动物，并且能听懂这种动物的语言。如果他想变回来仍旧做人，只要面朝东方三鞠躬，口里再念着刚才的那几个字就行了。不过要注意，在变成动物后千万不能笑。一笑，咒语就会从记忆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你也永远只能是一只动物了。

听完学者赛里姆的翻译，哈里发非常高兴。他让学者发誓，不再向任何人泄露这个秘密，然后奖给他一件新礼服，打发他走了。回过头来，他冲着大臣嚷道：

“这下我们可买对了，曼梭尔！我将变成一只动物，我是多么高兴啊！明天一早，你上我这儿来，我们一块儿到野外去。只要吸点这圆盒里的粉，我们就能倾听所有的动物在嘀咕些什么，不管它是空中飞的，还是水里游的，也不管它是在森林里，还是在田野上跑的。”

II

第二天早上，哈里发查希德刚吃完早饭穿好外衣，大臣就来了。他是按主子的吩咐来陪他出外散步的。哈里发把那个装着魔粉的小圆盒揣在腰带里，命令侍从留在宫中，独自和大臣上了路。

他们首先穿过宫里的大花园，可什么动物也没看见，没法试他们的魔法。后来，大臣建议走出花园到湖边去，他经常在那边看见很多动物。尤其是鹭鸶一本正经的样子和嘎嘎的叫声，总是引起他的注意。

哈里发采纳了大臣的建议，一块儿朝湖边走去。到了湖边，正好有一只鹭鸶神态严肃地踅来踅去，认真地寻找着青蛙，时不时地还发出“笃笃笃”的声音。同时，他们还看见空中有另一只鹭鸶正朝这儿飞来。

“尊敬的陛下，”大臣说，“我敢拿我的胡子打赌，这两只长脚畜生肯定要进行精彩的对话。怎么样，咱们就变成鹭鸶，好吗？”

“很好！”哈里发回答，“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还是好好想想，怎样才能又变成人——是这样：向东方鞠三个躬，嘴里念‘姆塔波尔’，那么我又成了哈里发，而你还是我的大臣。真主保佑，我们千万千万不能笑！否则，我们就完蛋了。”

哈里发说这些话的时候，看见空中那只鹭鸶正飞过他们头顶，慢慢地向下降落。他赶紧从腰带里取出小圆盒，抓了一小撮粉末儿给大臣，两人吸了吸，同时叫道：“姆塔波尔！”

立刻，他们的腿开始收缩，并且变得越来越细，越来越红。哈里发和大臣漂亮的黄鞋子也变成了怪模怪样的鹭鸶腿，他们的手臂变成了翅膀，两肩之间的脖子变得足足有一尺多长。他们的胡子不见了，身上盖着一层柔软的羽毛。

“你的长嘴壳子多么好看啊，大臣先生！”哈里发惊呆了，好一阵才说出话来，“我敢凭先知的胡子起誓，我一辈子都没见过呢！”

“谢谢，我的陛下！”大臣点了点头，回答，“恕我冒昧，陛下您变成鹭鸶比您当哈里发时还要英俊。不过，您要是愿意的话，我们快去听听那边的同类在聊些什么，同时也好检验一下，我们究竟会不会鹭鸶的语言。”

这时天上那只鹭鸶已经飞到地面，正用嘴修整自己的细腿，理顺了羽毛，随后朝着另一只鹭鸶走去。两只新变的鹭鸶赶紧凑到它们身边，令他俩惊讶的是，他们竟听到了如下对话：

“早晨好，长腿女士！这么早就上草地来了吗？”

“你好，亲爱的呱哒嘴先生！我早餐只吃了一点东西。也许，你想吃一小块壁虎肉，或者一条青蛙腿吧？”

“非常感谢！可我一点儿胃口也没有。我来草地完全是为了另外的事。我今天要在父亲的客人面前表演跳舞，想一个人悄悄地先练练。”

说着，年轻的鹭鸶就以一种奇特的姿态穿过田野，哈里发和大臣吃惊地盯着它。当这只鹭鸶单腿独立，摆出一副优美的架势，两只翅膀同时妩媚地舞动时，他俩再也忍不住了，便哈哈大笑起来。笑了好久，他们才止住，哈里发首先回过神来，嚷道：

“真是一场精彩的演出啊！花钱也看不到。可惜我们的笑声打扰了它，不然它肯定还会高歌一曲。”

这时，大臣猛然想起，在变成动物时是笑不得的！

他立刻把自己的忧虑告诉哈里发：“天哟，要是我一辈子永远是一只鹭鸶，那就糟啦！您快想想那倒霉的咒语吧，我怎么竟想不起来了呢？”

“朝东方三鞠躬，同时念道：姆——姆——姆——”

他们面朝东方站好，不停地鞠躬、鞠躬、鞠躬，嘴都要挨着地了。然而可悲啊！咒语已远离他们而去。不管哈里发怎样一个劲儿地鞠躬，也不管大臣怎样使劲地姆——姆——姆叫，他们的记忆都已消失殆尽。

可怜的查希德哈里发和他的大臣现在变成了鹭鸶，也永远只能是鹭鸶了。

III

被魔法变成了鹭鸶的哈里发和他的大臣忧伤地穿过田野，对自己遇上的这种倒霉事一筹莫展。他们没法脱掉身上鹭鸶的外衣，也没法回到城里让人们认出他们。谁能相信一只鹭鸶就是哈里发呢？就算相信了，巴格达的市民还能让一只鹭鸶当哈里发吗？

几天来，他们就这样游来荡去，可怜巴巴地靠野果充饥。即便这样，由于嘴太长了，啄野果也很困难。再说，他们又不敢吃壁虎或者青蛙，怕这样的美食把胃搞坏。在这些忧伤的日子里，他们聊以自慰的是还能够飞行。因此他们常常飞到巴格达城上空，看看下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开头几天他们发现，大街小巷充满了不安和悲伤。可大约在第四天，他们正歇在哈里发宫殿的屋顶上，就看见下面街上走过来一队华丽的人马，同时锣鼓喧天。一个穿着绣金的鲜红色长袍的人，骑着一匹披红挂绿的骏马，被仆从们兴高采烈地簇拥着。半个巴格达城的市民紧跟在后面，使劲地呼喊：“巴格达的君王米孜拉万岁！万岁！”

宫殿屋顶上的两只鹭鸶面面相觑，随后哈里发查希德说：“大臣，你现在明白了吗，我怎么会中魔法？这个米孜拉是我的仇敌卡史奴——一个有名的魔法师——的儿子。卡史奴曾发誓一定要向我复仇，让我遭受劫难。可我不会失去信心的。你是我生死与共的忠实朋友，和我待在一起吧！咱们到穆罕默德的墓地去，也许在圣地，魔法能够解除。”

于是，他们离开宫殿的屋顶，向麦地那边飞去。

然而飞行并不轻松，因为这两只鹭鸶还没怎么飞过。

“哦，陛下！”飞了几小时后，大臣唉声叹气地说，“原谅我，我实在坚持不了啦！您飞得太快了些。再说，天也要黑了，最好先找一个地方过夜，对吗？”

查希德同意了他仆从的恳求。

他发现山谷下面有一座废墟，也隐隐约约看见了屋顶，于是就朝那儿飞去，打算在那里过夜。看样子，废墟从前是一座宫殿，在断垣残壁中还矗立着漂亮的石柱。从好几间保存得相当完整的房间看来，这宫殿曾经十分豪华。查希德和他的伙伴穿过走廊，踅来踅去想找一个干燥点的地方。

突然，曼梭尔站住不动了。

“陛下，”他悄悄说，“假如一个大臣怕鬼算不上愚蠢，那对于鹭鸶怕鬼就更算不上什么了，对吧？我真的害怕极了，我在这附近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叹息声和呻吟声。”

哈里发也就停下脚步，十分清楚地听见了像人而不是动物发出的啜泣声。他想朝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大臣却用喙子紧紧拽住他的翅膀，哀求他不要又陷入新的莫名其妙的危险当中。但这毫无作用，哈里发尽管长着鹭鸶翅膀，胸中却仍然跳动着一颗勇敢的心。

他使劲挣脱开来，掉了几片羽毛也毫不在意，快步朝一条黑暗的走廊奔去。一会儿，他就到了一扇虚掩着的门前，刚才听到的叹息声和呻吟声就是从里边传出来的。他用嘴顶开门，却一下子惊呆了，站在门槛上一动不动。

这是一间倾倒了的小屋，透过装有栅栏的小窗射进来的稀疏光线，他看见一只大猫头鹰蹲在地上。从猫头鹰又大又圆的眼睛里，不断地滚出来大滴大滴的眼泪。它弯弯的嘴巴发出了嘶哑的声音，诉说着它的哀怨。

当它看见哈里发和跟在他后面进来的大臣，它高兴得大声叫了起来，轻轻地用褐色的翅膀擦去眼泪，用人的声音说起了标准的阿拉伯语，令他俩大吃一惊：“欢迎你们，鹭鸶先生！你们是我获救的吉兆，因为有人曾经预言，鹭鸶能给我带来好运。”

哈里发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弯下长长的脖子，细长的双腿摆出一个优雅的姿势，然后说：“猫头鹰，照你的说法，我完全可以把你看成我的难友啊！但是，唉，你希望我们救你出苦海，却是不可能的。你只要听听我们的遭遇，就会明白我们真的是爱莫能助。”

猫头鹰请他讲讲自己的故事，哈里发马上满足了它的要求。

IV

哈里发向猫头鹰讲述了他们的遭遇，猫头鹰感谢他并说道：

“听听我的故事吧，这样你们就会知道，我的不幸丝毫也不比你们少。我的父亲是印度的一位国王，我是他唯一的女儿，名叫露萨。那个让你们中魔法的巫师卡史奴，也使我遭到了不幸。有一天，他来找我父亲，想让我做他儿子米兹拉的妻子。我父亲是一个急性子，马上就撵走了他。这个无赖却不死心，改头换面来到我身边。一次，我在花园里感到口渴，他便装成一个仆人给我送来饮料，我一喝就成了这个鬼模样。我吓得昏过去了，他就把我带到了这儿，还用可怕的声音冲着我的耳朵吼：‘你一辈子就这样丑陋地待在这儿，直到死去吧！连动物也会瞧不起你。要不就看看，有哪个人会自愿地娶你这个丑八怪做妻子。我就用这个办法，向你和你傲慢的父亲报仇雪耻！’”

“几个月就这样过去了，我悲哀地、孤苦伶仃地蜷缩在这破屋里，受到世人的憎恶。连动物也讨厌我。美丽的大自然也远离了我，因为白天我双目失明。只有微弱的月光洒进我这小屋时，遮住我眼睛的雾障才会掉下来。”

猫头鹰讲完自己的遭遇，不由得泪水涟涟，便用翅膀揩拭着眼睛。

哈里发听着公主的叙述，陷入了沉思。

“如果我感觉不错，”他说，“在我们两人的不幸中，可能存在某种神秘的联系。然而我又在哪儿能找到解开这个秘密的钥匙呢？”

猫头鹰回答道：“噢，先生，我同样也有这种感觉！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有一位聪慧的夫人曾经预言，说一只鹭鸶能带给我巨大的幸福！我也许知道，我们该怎样救自己。”

哈里发大吃一惊，便问她指的是什么方法。

“那个使我们两人遭到不幸的巫师，”猫头鹰说，“他每个月都要到这废墟来一次，和他的同伙在离我房间不远的一个厅堂里大吃大喝。好几次，我都听见他们在那边讲话。他们相互吹嘘各自所做的缺德事，他没准儿会说出你们忘记了的那个咒语来。”

“啊，可爱的公主！”哈里发叫起来，“快告诉我，他什么时候来，那间大厅又在哪里？”

猫头鹰沉默片刻，然后说道：“请别见怪，你们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才能满足你们的愿望。”

“说呀，快说呀！”查希德吼起来，“只管吩咐好了，我什么条件都答应！”

“我直说吧，我也同样想赶快获得自由，而要做到这点，必须由你们二位中的一个向我求婚。”

两只鹭鸶听了这要求，一下子都愣住了。哈里发示意他的大臣，跟他出去一会儿。

“大臣，”他们出了门，哈里发就说，“这可是件荒谬的交易，不过，你娶她蛮好的。”

“我娶她？”大臣应道，“那等我回家，我老婆不把我眼珠子抠出来才怪呢！再说，我也老了，而您还年轻，又没结过婚，不正好向这个年轻貌美的公主求婚吗？”

“问题就在这儿，”哈里发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地耷拉着翅膀，“谁告诉你，她是年轻貌美的？这不等于黑布袋里买猫吗？”

他们两个你劝我，我劝你，谈了好一阵子。最后，哈里发看出来，他的大臣宁肯当一辈子鹭鸶，也不愿娶猫头鹰为妻，就只好咬咬牙，自己满足这个条件。猫头鹰听了，高兴得手舞足蹈。她说，他们来得再巧也不过了，好像就在今晚，巫师们要来聚会。

猫头鹰领着两只鹭鸶离开她的小屋，朝那间大厅走去。他们在一道阴暗的长廊里走了很久，终于，从一堵半塌的墙后，射来了明亮的光线。他们走到了大厅外边，猫头鹰提醒两只鹭鸶动作放轻，不要弄出响声。

从面前墙上的一个缺口，他们可以看到下面的一座大厅。厅的四周全是高大的圆柱，装饰得富丽堂皇。五颜六色的灯光取代了太阳光，大厅正中的一张圆桌上放满了美味佳肴。围绕着桌子的软椅上，坐着八个男人。两只鹭鸶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卖魔粉给他们的小贩。他的邻座正请他讲讲最近有何作为。他讲了很多很多，也提到哈里发和他大臣的事。

“你究竟给了他们一句什么样的咒语？”一个巫师问。

“一句很难的拉丁语，就是：姆塔波尔。”

V

站在墙缺口处的两只鹭鸶一听到这咒语，高兴得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他们迈开长腿，拼命朝废墟跑去，猫头鹰好不容易才跟上他们。

到了那儿，哈里发无限深情地对猫头鹰说：“你是我和我大臣的救命恩人，为了感谢你为我们所做的一切，请让我做你的丈夫吧！”然后他面向东方，和大臣一起弯下他们长长的脖子，朝着刚从山那边冉冉升起的红太阳三鞠躬。

“姆塔波尔！”他们叫道。

话音未落，他们已恢复人形！为此他们高兴得又是哭、又是笑，同时紧紧拥抱在一起。可是，当他们回过头来，有谁描述得出他们的那份惊讶啊？

一位穿着华丽衣裳的美貌小姐站在他们面前，笑眯眯地握住了哈里发的手。

“还认得出您的猫头鹰吗？”她问。

原来她就是那只猫头鹰！她美丽的容貌和优雅的风度令哈里发如痴如醉。

接着，三人一起向巴格达城走去。哈里发一摸他的衣服口袋，里面不仅有装魔粉的小盒子，钱包也还在，就用钱在附近的一个村庄里购买了路上的必需品。没多久，他们已来到巴格达的城门口。哈里发的出现令人们大吃一惊，因为据说他已经死了。老百姓看见自己爱戴的君主归来，个个兴高采烈。

他们对骗子米兹拉的仇恨一下子如火山爆发，跑进皇宫捉住了老巫师和他的儿子。哈里发下令把老巫师关进废墟，吊在公主变成猫头鹰时待的那间屋子里。巫师的儿子对父亲的魔法一点不了解，哈里发就让他自己选择：要么去死，要么嗅那魔粉。

他选择嗅魔粉，大臣于是把小魔盒递给了他。他猛吸一口，同时哈里发为他念了咒语，他立刻就变成了一只鹭鸶。哈里发吩咐把他关进铁笼子，放在自己的御花园里。

哈里发查希德和他妻子，也就是印度公主，幸福地生活了很多很多年。每天下午大臣进宫来拜谒，是他最愉快的事。这时，他们常常回忆起被变成鹭鸶的种种经历。

谈到兴头儿上，哈里发还不顾自己的身份，屈尊模仿大臣变成鹭鸶后的可笑模样。他一本正经地挺直双腿在房里踅来踅去，一边发出鹭鸶笃笃笃的叫声，一边把手臂当作翅膀来回扇动。他还学大臣当时冲着东方直鞠躬，可就是记不起咒语，只好“姆——姆——姆”地叫个不停。

这样精彩的表演每次都使哈里发的妻子和儿女十分开心。但是每逢哈里发没完没了地学他以前的傻样，老是鞠躬和“姆——姆——姆”地一个劲儿怪叫，大臣就会笑嘻嘻地发出警告：

再闹下去，小心他会把他俩当初在猫头鹰公主门外讨价还价的那些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他的王后。

★★★

赛里姆·巴鲁赫讲的故事让商人们都感到很满意。

“看啊，下午悄无声息地过去了，多么愉快啊！”一位商人说着，顺手拉开了帐篷的顶盖，“趁着凉爽的夜风，我们还能赶好一段路呢。”

同伴们都表示赞同，于是大家一起拆了帐篷，按照原来的顺序启程了。

由于白天过于闷热，而夜晚却凉爽得正好，再加上星光灿烂，商队几乎骑着马赶了整整一夜的路。最后，他们在一块舒坦的营地上扎起了帐篷，躺下来休息。

商人像对待一位贵宾似的对待那位陌生人，有人给了他床垫，有人给了他被子，还有人给他派了个服侍他的奴隶。这让陌生人感觉仿佛是在自己的家里。

因为白天醒来时，最炎热的时刻已经来临，他们又一致决定留在这里，等到晚上再出发。吃过一些东西以后，他们又聚在一起。

商人中年轻的那个转过身来，对年长的那个说：“昨天，赛里姆·巴鲁赫给我们贡献了一个愉快的下午。阿赫墨德，今天你也给我们讲个故事吧，怎么样？你活了大半辈子，肯定有许多冒险的经历。就给我们讲个故事吧，哪怕只是一个美好的童话也行。”

听了他的这番话，阿赫墨德沉默了许久，仿佛在思考究竟讲还是不讲，究竟是讲这一个，还是讲那一个？

最后，他终于开口说：“亲爱的同伴们！经过旅途的考验，你们不愧是我忠实的朋友，连赛里姆也得到了我的信任。我愿意给你们讲一段我的亲身经历。假如换了别人，这个《幽灵船》的故事，我是不愿意讲，也不会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