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救人
贺仪珺让大虎把青铜带回来,把手边的草药捣碎后敷在伤口总算是止了血。
又喂了一颗药丸下去,青铜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贺仪珺皱起眉头。
她原本打算过几天再下山,如今这人怕是等不及的。
索性早几天晚几天没什么区别,但是人要怎么弄下山去?
隔壁瞎眼的公子一副孱弱的模样,怕是扛不动人,贺仪珺更是。
她没打算让大虎和小虎跟着自己下山,毕竟山下人会害怕它们。
两只大虫在很小的时候母虎被狼群咬死,猎户心善抱了回来,想着能养活一只是一只,没想到最后两只都活下来了。
不过小虎要瘦弱一点,大虎要壮实一些。
贺仪珺舍不得它们,却也明白山上才是适合大虫生活的地方。
山上有猎物,能活动的地方也大,山脚下寸土寸金,连个院子都丁点大,哪里能让它们漫山遍野地跑呢?
秦恒启推开门,不远处就传来大虫的咆哮声。
燕一道有九个人上山,其中八个是高大壮汉,他嘴角一勾,果然贺仪珺是谁派来的钉子吗?
似是无辜,其实是为了吸引秦恒启的注意力,让他放松警惕再瓮中捉鳖?
贺仪珺听见虎啸声也出门来,见秦恒启仿佛无措地站在门边,还开口安慰道:“不必担心,有生面孔上山,大虎才会叫的,一会就停下了。”
果然没多久呼啸声就停下,上山的人也渐渐现出身影,是一个老嬷嬷带着八个汉子。
何嬷嬷听着虎啸声腿都软了,要不是赏银足够,打死她都不肯上山来:“贺姑娘,老奴是奉家主之命接你回府……”
她瞥见隔壁木屋门前站着的秦恒启,大惊失色:“姑娘这里怎的有陌生男子,岂不是名节有失?”
荒山野岭的,还孤男寡女同住一个屋檐下,贺仪珺还能清白嫁人吗?
联姻可不是为了结仇,何嬷嬷看向秦恒启的目光带着探究和厌恶。
贺仪珺冷笑道:“既觉得我不清白,那我就不回贺家,让你的家主再找个清白姑娘嫁人就行。”
要是贺家还有别的人选,哪里会让何嬷嬷三番四次上山来劝?
何嬷嬷连忙挤出笑容来道:“姑娘说笑了,老奴就是有点惊讶,这位公子究竟从何而来?”
“不是一个,而是两位公子,这个摔破脑袋,那个摔得如今还没醒过来,嬷嬷要进来瞧瞧吗?”贺仪珺侧过身,大有一副让她进去查看的意思。
何嬷嬷赶紧摆手:“老奴自然是信得过姑娘的,东西也不必收拾,贺家什么都有,姑娘这就跟着老奴下山?”
贺仪珺努努嘴道:“救人救到底,总不能把这两人就如此扔在山上,岂不是白救了?正好你们来得人够多,帮忙把他们抬下山去。”
“这怎么行!”何嬷嬷一惊,勉强笑道:“这都是轿夫,原本是要帮着抬拢箱下山的。”
“不就正好,我没什么行李,嬷嬷又说贺家什么都准备了,难道还要我把这里搬空下山才能过了,刚才那些话都是唬人的?”
贺仪珺叫何嬷嬷实在接不下话,只能勉强答应下来。
她吩咐八个大汉用竹竿把木椅两边绑上,昏迷不醒的就绑在椅子上,另外一把就扶着秦恒启坐上去:“坐好了,要是他们抬得不够稳当,公子只管开口就是。”
贺仪珺一副把几个汉子当真的轿夫来对待,何嬷嬷是敢怒不敢言,尤其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眼神。
这死丫头是不是知道八个汉子是为了防着她出尔反尔逃走,贺家准备谈不拢就把人绑走?
秦恒启刚才被扶着坐下,感觉到贺仪珺掌心里的茧子不是一天两天,应该在山上生活多年才留下,过得算是清苦。
然而这位何嬷嬷身上穿着绫罗绸缎,贺仪珺倒是一身麻布,连个下人的衣着都不如。
若是做戏,简直处处都是破绽。
难不成以为秦恒启看不见,所以衣物这点破绽都懒得遮掩了?
虎啸声再次响起,这次是两道声音交错,贺仪珺沉默一会,摘了屋前一棵大树上的叶子吹响一道小曲。
小曲简单,起初是轻快,渐渐变得缠绵不舍,最后又带着欢喜。
仿佛两人不得不分开,依依不舍后总有一天能够相见。
虎啸声不知不觉停下,贺仪珺吹了两遍曲子才放下叶子:“起轿吧,再不下山就要天黑了,回府正好能用上晚饭。”
她真的什么都没带,空着双手走在秦恒启身边,时不时看顾两人,免得这几个汉子失手把人摔了。
秦恒启还好,就算摔了也没什么,后头的那个再摔就得没命了。
还以为这个贺家会是谁的下属,贺仪珺说得好听,到底还会把秦恒启带回去不知道怎么整治。
然而到了山脚,坐上马车到了京城的医馆便停下,贺仪珺问道:“何嬷嬷给两位公子留下药钱,算是送佛送到西了。”
她扶着秦恒启进医馆,两个大汉小心翼翼把青铜抬进来。
大夫看过后只道秦恒启体内的毒素再用药两次就能彻底拔除,青铜伤得重怕是要昏迷两天才能醒来,需要每天针灸。
贺仪珺便让黑着脸的何嬷嬷留下十两银子,让两人能在医馆住下,吃用、药钱和借宿的银钱都包括在内。
“公子保重,下回别再贸然上山,山上危险着呢。”
她摆摆手,似乎不需要秦恒启道谢,施施然跟在何嬷嬷身后上了马车,然后扬长而去。
大夫摸着白胡子笑道:“真是个心善的姑娘家,老夫还以为是这位公子的娘子。”
秦恒启掌心里有着贺仪珺临走前偷偷塞进来的二两银,这恐怕是属于她的全部家当,二话不说就给了他。
还以为是作势离开,就等着他的挽留,谁知道毫不犹豫就走了。
他有些茫然地坐在原地,一时间弄不清贺仪珺究竟是真的没有嫌疑,还是故意为之。
秦恒启第一次遇到如此心思难猜的女子,又认为这医馆或许是关键,便留了下来。
然而大夫尽心尽力为青铜施诊,又让药童煎药,汤药里没有问题。
几天后秦恒启体内的余毒彻底拔除,青铜也醒过来,看见他安然无恙,这个侍从喜极而泣,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主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啊——”
大夫才得知主仆二人上山拜祭,遭遇山贼,幸好遇上善心人,不然便要活不下来了。
于是他热心肠替两人雇来马车,送他们回去。
青铜说什么都不肯进车厢,捂着伤口坐在马夫旁边。
秦恒启则听着悄悄进车厢里的燕一小声禀报:“属下跟着马车,后来进了大将军府,那位贺姑娘似是贺家长女。”
指尖点着膝盖,秦恒启蹙眉道:“贺家长女为何在山上独自生活多年?而且听她的意思,是为爹娘守孝三年才没下山。”
爹娘既然死了,那贺家两位活生生的夫妻是什么,鬼吗?
燕一面无表情道:“据闻贺知舟中举前跟师妹私相授受有了孩子,然而中举后被大将军的独女一眼相中。”
“嫌贫爱富,抛弃发妻,过河拆桥,没想到被叫玉面郎官的贺大人居然是这样的货色。”秦恒启唇边噙着冷笑,难怪贺仪珺一直在山上生活,恐怕那位可怜的女子有了身子不容于世,只好躲到山里去,或许为了活着跟了一个猎户。
这么说来,贺仪珺的确没有骗他,甚至还好心相救,又特意送自己下山医治。
想到贺家来接人,一个老嬷嬷却带着八个大汉,可想而知就是不让贺仪珺有逃走的机会。
若是没有秦恒启,贺仪珺在山中生活多年,未必不能逃。
就跟医馆大夫说的那样,真是个心善过头的丫头,回去怕是要吃亏。
“贺大人住在将军府跟入赘没两样,却厚着脸皮说是将军独女低嫁,这么不要脸把流落在外的女儿带回将军府,不怕贺夫人砍了他?”
谁给贺知舟这个胆子,将军府再宠女儿也绝不会让他做出这样丢人现眼的事来。
秦恒启饶有兴致道:“再去将军府打探,想必相当有趣。”
贺仪珺看着壮观宏伟的将军府大门,马车径直到二门才停下,怕是被人瞧见。
她刚下马车,就有一根鞭子冲着面门抽了过来。
贺仪珺看也不看地伸手抓住鞭子往后用力一扯,对方就摔了个狗啃泥,被身后惊呼的几个丫鬟慌忙扶起来:“大小姐可是伤着了?”
何嬷嬷不悦道:“贺姑娘刚进府怎能如此不懂事,刚下车就伤着大小姐?”
贺仪珺懒洋洋地松开手,把鞭子扔到何嬷嬷脚下,吓了后者一跳:“刚才我没接着的话,伤的就是我这张脸了。贺家不是说接我回来嫁人,脸没了谁去嫁?护着我的脸是为了贺家着想,不懂事的是这位甩鞭子的大小姐吧?”
她回过头来挑眉:“还是说嬷嬷觉得鞭子该抽到我脸上,回头说一句不懂事,你就替我嫁了?等下我就跟贺家人说说,嬷嬷不愿意,不还有这位大小姐在吗?”
那位叫大小姐的呸了一声:“什么贺姑娘,贺家才没这种不知道爹娘是谁的野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