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6. 绑架
方灼华睁开眼睛，天色已晚，四周黑漆漆的，自己双手已被绑缚。
自己被绑架了吗？
她只记得出了门以后，有人拿蒙住了自己的嘴，然后她似乎听到了贤人的声音，还有一声枪响……
想到这里，她心头一紧，不知道贤人怎么样了？
“你醒了。”一个沙哑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屋内亮光一闪，亮起了一盏煤油灯。
这是一间废弃的农舍。煤油灯放在中间的一个残破的桌子上面，桌旁坐着一个佝偻的男人。
等方灼华的眼睛适应了光线，看清了这个男人的样子，她心下骇然。
这个人不成样子，或者说，不成人样。
他的脸，左一道疤右一道疤，好似一块铜铁丢到了熔炉里，表面全都融化了，脸上的皮全都纠结在一起，疤痕四处扭曲。五官已经看不出来了，只勉强能看出，有五个洞。
在这样的夜晚，这样的一个人，实在不像一个人，更像一个鬼。
“你不用害怕。”男人声音十分之沙哑，他开口的时候，他那个洞口一般的嘴，似乎也不像在认真说话，更像在往外噗噗的漏风。
“你是谁。”方灼华强忍住心里的恐惧。
“我是谁……”男人似乎在思索，“我是一个本应当死去的人。我以前是一个记者……”他沉吟着说出后一句话，“七年前，我和李峤一起去了东北。”
方灼华怔住了。这个眼前似鬼一般模样的人，也是七年前赴东北记者团的人。
记者团不是遇到日本人，覆没了吗，所有人，包括李峤。
男人似乎看出了方灼华心里的疑问，他接着说下去，“那一年，记者团遇到了日本人，外界都传说我们全军覆没。可是，不……不！咳咳！”他突然激动起来，他的嘴洞像一个漏气的风箱，“咳咳！不……我没死……还有一个人……那个人，他也没死。”
男人说到这里，死死地盯着他的俘虏，“李……峤，他没死。”
这句话好像一个霹雳，瞬间击中了方灼华。
男人并不在乎方灼华的反应，他变了形的嘴，继续蠕动着，继续说着。他说了很多，在方灼华听来，简直像一个遥远的、不可置信的故事。他说当年记者团进入了东北界内，碰到了被流兵绑掠的一对日本母女，在李峤的坚持下，记者团合力打跑了流兵，救了这对日本母女，谁知这一对日本母女根本不是普通人，她们是一个日本军官的家属，很快她们连同记者团，都被随后而来的日本大部队赶上。记者团就这样被日本兵给擒获了。再后来，记者团被羁押的军车，莫明起了火，一车人就那样被活活烧死了。“除了我和……”男人说到这里，攥起了双拳，“李峤。”男人说自己当时被烟气闷倒，被日本兵当成死人扔掉了，自己就这样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但是，李峤！李峤，不一样！男人那双变了形的双眼里，好像能喷出怒火。军车起火的当晚，李峤早早被一个日本军官叫走了。那个日本军官，就是李峤坚持救下的那对日本母女的家属。
所以，这场火灾，烧死了中国的记者团，根本就是一个阴谋，是日本人背后策划的阴谋，而李峤，也跟他们沆瀣一气！他投靠了日本人！哈哈哈！说到这里，男人突然大笑起来，好像疯了一样。他疯笑着说，他后来百般打听到，老天有眼，那天军车起的火势太大，引起了爆炸，连带着整个日本军营起了大火，烧死了不少日本人。
方灼华看着眼前这个好似疯了一般的男人，他狂笑着，简直如同一个魔鬼一般。她心下骇然，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居然是自己的同胞，他疯狂而又沙哑的狂笑，让人不禁联想，他的内心，是否像他的脸一样，也扭曲变形？
男人终于冷静下来。
“你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要利用你……我要报仇”他的声音已经像破锣一样。他告诉方灼华，那个“桃花依旧笑春风”的纸条儿是他找人递给方灼华的，以前在记者团的时候，他偷看过李峤写给方灼华的信，知道了他们之间的事情。他要想办法把方灼华留在济城，因为他知道，李峤，这个叛徒，现在也在济城，他要亲手杀掉李峤，为记者团报仇，为自己这个不人不鬼的样子报仇。
方灼华惊异地听着这一切，男人则继续说着，他已经发现，李峤就在济城医院，改头换面，当起了大夫……
听到这里，方灼华摇起了头。
男人盯着她，厉声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方灼华只是摇头，她轻轻说，你搞错了，济城医院的那人，是个大夫，叫沈岸。他只是和李峤长得相像，但他不是李峤。七年了，李峤一直没回来。她曾经也一直抱着希望，一直以为李峤会回来，但她的希望，终归还是破灭了。或许，如你所说的那样，那场爆炸引起的大火，火势太猛，烧掉了整个军营，烧死了很多人，包括李峤。
方灼华边说边摇着头，难道事到如今，自己还不肯相信这个事实吗？李峤真得死了，要不然，这么多年了，他为什么一直都不回来找自己。
“一派胡言！”男人冷冷打断了她。他说，真相一会儿便见分晓。白天的时候，他已经让人递了一张纸条儿给济城医院的那个大夫，告诉他方灼华被自己绑架的事情。如果那个大夫真的是李峤，他一定会来救她。那时，就是他报仇的时候！
男人话音刚落，农舍外面火把闪烁，人影攒动。
他们没有等来李峤，只等来了日本兵。
男人朝着外面开枪。
紧接着，爆炸声响，火光飞溅。农舍屋檐上的茅草烧起来了，屋里浓烟四起。
方灼华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但还在朦胧之间，她隐约觉得自己被一个人抱了起来。
一双大手，宽大温暖的胸膛，熟悉的感觉，熟悉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