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离还是不离，这是谁的问题？
几个人在启铭房门前逗留了一阵子，秋平隔着房门，对里面的启铭温柔但不失坚定地说，“启铭，我是秋平老师，是露易莎老师的朋友。我们知道你需要一些‘me-time’，独处的时间。我们可以不再干扰你，不过请你回应一声，让大家放心。你就在门上轻轻敲三下，知道你平安无事，我们就可以放心让你独自留在房里。你觉得怎么样？”
再继续坚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必须赶紧打破僵局。
秋平语尽，大家都很合作，一致屏息静候里面的动静。
从刚才就一直背对着大家的陈太太，这时候也缓缓转过身来，先是抬头偷偷瞄了秋平一眼，立即面带尴尬地避开四眼对望，低下头。
她们俩还没被正式介绍，更没见过面。
大伙儿焦虑地一起等待那三声敲门声。
四周寂静的像是按了暂停按钮，进入静止模式。竖起耳朵，终于听见里面传来推动家具的声音，可能是刚才发脾气时把房里的家具捣乱了，堵住了通道，现在需要挪开挡路的家具才能来到门口。
里面有动静，大家才松一口气。
听到三声敲门声，知道启铭只是需要时间调整自己，慢慢恢复平静，估计暂时是没有伤害自己的风险。都堵在门口也帮不上忙，秋平决定跟罗律师到客厅等候，毕竟到目前为止，自己对个案的背景和这个家庭一无所知。
留下露易莎和陈太太在房门口看守，足矣。她和罗律师到楼下客厅去，她需要好好整理一下思绪，拥有更多的资讯，才可以计划下一步。
上一章就是在客厅等待期间，秋平从罗律师口中获得的事态发展经过，一场从韩国家庭旅行引爆隐藏已久的家庭问题。
下楼的路上，罗律师交代自己为何出现在陈家，那是因为巧茗通知他取消午餐约会，得知秋平正赶往陈家的路上，自己也跟了过来，看个究竟。
“是陈太太找的你，作为她的代表律师？”秋平再一次确定自己理解正确。
“是，后来为了方便，陈先生希望我能够一起处理。档案一开，这孩子跟着出问题。之后不断处理孩子的问题，这案件就一直拖着，进展缓慢。”
“你没有要求他们去寻求婚姻咨询？或者进行离婚调解吗？牵涉到孩子问题，应该尽早做家庭治疗才好。如此拖延，只会让情况越演越烈，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还没来得及处理这些。我。。。”
秋平没等罗律师说完，打岔说，“他们是去年找的你，有这么长的处理时间，怎么说没来得及？”
“稍安勿躁，去年是陈太太先委托我，大概三个月后陈先生出现，之后这孩子在学校跟同学打架，闹事。去年还因为打伤同学，去了两次警察局保释孩子。我和露易莎当时也想过介绍他们去见一见你这婚姻专家，让你为他们作家庭治疗。”
“然后呢？”
“什么然后？”罗律师带点委屈的回答。
“没有然后。他们当时是跟我说会去安排，会去见你的，但是就是没有行动啊。这你还不清楚吗？你们这行业是令人敬而远之的。一般人对于去寻求心理辅导谘商和婚姻咨询是非常抗拒的。心里面的坎过不去，就无法踏出第一步。”
秋平无奈的点点头。说得也是。
这是一门不受欢迎的职业，令人又爱又恨的行业。
“A，我问你，陈先生在哪里？今天事情闹得那么大，陈先生怎么不回来看看？”秋平看着前面这认识多年的中学老同学，好朋友，终于记得自己是不必一直带着那职业专业面具来应对，那太生外，太不近人情了。她的表情从严肃绷紧，好像摘下面具般，立刻变得柔和多了。僵硬的气氛也一扫而空。
罗律师早就习惯秋平这突如其来的‘突变’。一点也不讶异，更不介意。虽说不上是青梅竹马，但毕竟是初中的同班同学，是认识至今已经二十多年的老同学。
“他公司今天跟海外其它部门视频会议，晚餐前应该回不来。”
说到晚餐，罗律师不期然地摸摸自己的腹部，委屈地说，“我们的午餐约会泡汤了，到现在都还没吃呢？”
“叫外卖吧？”
说时迟，那时快，两人异口同声，一起建议，“意大利薄饼？”
说完两人同时会心一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这种心有灵犀，异口同声说同一时间，说出同一句话的情况已经变成常态。从开始的有些腼腆尴尬到现在的习以为常，每一次这样的情况出现，他们就只是会心一笑而已。
“他们这是和离？”
“昨天刚接到陈太太的电话，情况出现变化。今天就闹了这一出。我真不知道接下来会是怎么样。”
“你这离婚专家，有什么可以难得倒你？”
“嘿！话可不能这样说。我虽然专长处理离婚案件，我可总是希望夫妻两可以和好，离婚并不是唯一的解决方法。别叫我离婚专家，搞得我好像手拿棒槌，棒打鸳鸯似的。”
瞪了秋平一眼，继续说，“我这里是夫妻们最后的一道防线，来到我这，还有最后的机会让我尝试令他们好好说话，尝试修好。再不然就转介给你这婚姻专家。我们国家的离婚率太高了，家庭破裂带来的伤害绝对不只是局限于两个人。”
“对，有人说是两个家庭，会影响两个家庭的人。其实，其影响大大超过两个家庭。”
“是啊，离婚过程受牵连的家人都会因此情绪大受影响，花在处理离婚上的精神，时间和金钱，那是无法计算的。如果孩子受到牵连，他们的人格，品行和自我形象等都会受到损伤。”
“尤其是经营了多年的婚姻和家庭，没享受多少年的恬静和幸福，接着进入自动挡，将就着过日子。孩子大了，本以为可以好好享受家庭生活了，却又花几年时间搞离婚。”
两个单身专业人士，本来是谈着个案，聊着聊着，却聊到社会问题去了。
“话说回来，你刚才说他们本来是想要和离，现在出现变卦？”
婚后，夫妻一直奉行双薪家庭制度，两人都经济独立。
孩子小的时候，除了请帮佣，陈奶奶也经常过来协助。婆媳间相处还算不错，没有出现过太多纷争。说实话，陈奶奶在的日子，平淡无趣的家庭生活反而变得活泼起来。
陈奶奶开朗的性格跟陈先生简直是两个极端，陈奶奶说话风趣，是亲和力很强的老奶奶，她每一次到访都如一道灿烂的阳光照入这个家庭，平添生趣。
陈先生是老实人，这也是陈太太选择他的主要原因。本来就是陈太太选择陈先生的因素，婚后却成为他们的致命伤。
人心不足蛇吞象，丈夫的无趣，刻板，不浪漫，让夫妻关系变得愈来愈疏离，两人之间从无话不说，到无话可说。婚姻的细缝就此形成。
本来如丝一般细小的裂痕，在陈太太遇上拳击教练开始，就势如破竹，在极短的时间内崩裂开来。
陈太太对教练的感情从师生关系，发展到好朋友，直到后来的欲罢不能时，她的心情也是从欣喜，欢悦，到挣扎，懊恼。过山车的经历，对陈太太来说，既折磨人，同时也激动人心。
她曾经自责，愧疚过。只是自己多年来渴望被呵护，被宠爱，却无法在那木讷的丈夫哪里得到。她如沙漠的感情世界，久旱逢甘霖，要她放弃，谈何容易。多年来，她跟丈夫无法沟通，却跟教练十分投契，天南地北，可以聊上数小时，也意犹未尽。说出来，大家可能不相信，他们俩之间，到现在为止绝对都是发乎情止乎礼，连牵手也没。
韩国旅游成为导火线，陈太太发现自己离不开教练了。
韩国回来，她心里泛起离婚的念头。如果要跟教练进一步发展，陈太太认为必须先把这段婚姻处理好，才不会玷污下一段感情。
哎，那是自欺欺人，感情出轨，那也是出轨啊。
感情出轨，挽回的几率很小。尤其是女性。要陈太太狠下心，放弃孩子的抚养权，决定离婚，那是需要极大的勇气和决心。
陈先生在心力交瘁的情况下，也不想闹得太难看，很绅士地，接受了太太的建议–和离。
要不是启铭的事情愈闹愈猛，他们的离婚程序早就该完成了。
“上个星期，陈太太突然来电说，不想离了。”
“什么？怎么这么儿戏？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没来得及弄清楚。”
“陈太太单方面改变主意？”
“好像是。”
离婚这玩意儿，真的很累人。
离与不离，谁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