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突发事件

露易莎在大门外送陈家离开，刚跨出大门，陈先生立刻又折了回来，跟露易莎说想要求一次单独辅导时间。实属难得，公司高管愿意虚己求助。

他今天在辅导室内掏空了自己，原有的平衡被打翻了。

他需要时间从新找到新的平衡点，立足点。

“李老师，我希望能够尽早安排到时间。现在每过一天都痛苦难言。”

“当然可以，你等等，我马上给你安排。”转身对着巧茗，“麻烦你帮我看看明天有空置的辅导室可用吗？谢谢。”

“有。”快刀砍乱麻，免得节外生枝，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陈家离开，这时候的秋平极需要咖啡来安抚疲累的心灵。90分钟的家庭辅导，充当这次心灵旅程的导游太吃力了。

“露易莎，给你预备一杯美式咖啡？”

“好嘞！谢谢师父。”

师徒俩在接待处的沙发上，不再提个案，只想要好好享受咖啡，还有休息日在家自制的面包。面包加咖啡，松弛绷紧神经的最佳配方。他们俩需要时间好好疏导刚刚90分钟的情绪博弈。

一个人行差踏错，全家人一起承担后果。

这就是家人。

家，是避难所。

家，也会带来灾难。

家，是安乐窝。

家，也会给你束缚。

家，你是什么？

“李清梅，李老师，在吗？露易莎在吗！她在吗？”一名目测大概15，16岁的男孩，使劲地把W520的大门推开，可能用力不当，整个人摇摇晃晃站不稳，差一点就一个噗通跌倒地上。

他也管不了自己是否站得稳，就开始大声呼喊。之后，就疲累地用双手撑着膝盖，张开口大口大口地吸气，气喘呼呼，上气不接下气。

他频频抬起头来，神色慌张，伸直脖子，探头四处张望。

“露易莎在吗？”再开口时，声音明显小了。

秋平不假思索，急忙从沙发上弹起来，而露易莎因为背对着大门口，只听见一把熟悉的声音在喊着自己的名字，而且是中英文名字都喊了一遍。等不及露易莎应声回答，秋平已经大步跨出去，直往大门口去堵着那孩子，恐怕是她那些边青孩子闹上门来。

露易莎不当一回事地，缓缓转过头，刚要开口，对方瞅见露易莎，像是见着了救星，“大姐，你真的在这。不好了，出大事了。我刚才一直打电话给你，你怎么不接？”

又给忘了，接见个案时把电话转成静音，完了也还没来得及查看。这，难道也是师傅传授的？

“你这一惊一乍的，别吓着了我们这里的人。”

“大姐，快，快跟我回家，要出大事了。”露易莎的亲弟弟李涵已经急得快哭出来了，哪里还管得了会否干扰别人。

“大姐，快跟我回去。”

“你慢点，别急。要我跟你回家，也得先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情啊？是你老爸喝的酩酊大醉闹事，还是你妈赌钱输了欠债，债主来讨债来了？”这是露易莎家里的常态，所以李涵一上初中，露易莎就马上将弟弟送去寄宿学校上学。

离开这个失功能的家远一点，免受祸害，日后留有后遗症。

“大姐，再不走就真的赶不及了，你跟我回家，我们一边走，我一边告诉你。”李涵拉着露易莎，往大门外冲出去。要不是拖着露易莎，李涵确实是以极快的速度冲出去的。

秋平见状，觉得不妥，自告奋勇，“你们等等我，我开车送你们过去。”

大家都被李涵的焦急感染了，不敢再耽误，简单交待巧茗，拧了皮包，立刻跟着李涵回家。

管不了商场里的人投以他们的怪异眼光，三个人拔腿在商场奔驰。

汽车驶出商场，汽车里，李涵将他在家门口所见到的情况，一五一十描述给姐姐知道。一面听着李涵叙述，秋平脚下踩踏油门的力度跟着加大，一路切换路道，超越一辆又一辆在他们前面的汽车。

秋平又一次完美展现她那比美F1车手开车的技术。

车窗外的景色因为车速而变得愈来愈模糊，这样会接罚单的。可是，秋平已管不了那么多。

救人要紧。

车还未完全停下来，露易莎和李涵两姐弟不顾安危，开了车门就往家里奔跑过去。

露易莎也不理会自己的汽车没有停摆好，拿了手机就随他们直往露易莎家门直奔。

还没到他们居住的哪一栋平民公寓，发现有好几辆车顶上闪着红色蓝色警示灯的警车，他们仨都慢下脚步，糟了，难道真的迟了？

“师父，请您看好李涵，我先一步。。。”话未完，她已经消失在聚集附近的人群中。秋平一支箭冲到李涵身边，把他拦下。秋平明白露易莎的顾虑，担心自己无暇看好弟弟，会分心，只好请师傅代为看顾。

李涵哪肯答应，奋力要挣脱，“放开我，放开我，让我过去。”路人见状都好奇，转过头来要看个究竟。

“李涵，你听老师说，你别激动，我会跟你过去的。但是你别激动，你越是这样，我越不放心。这也是你大姐要阻止你过去的原因。李涵，李涵。”

幸好李涵长得并不高大，人也不壮，秋平双手紧紧抓着李涵的双手上臂，大力摇晃几下，提高声量跟他说话。幸好还能控制得住。

原先的脱缰野马，在秋平的驯悍技术下，安静下来。“老师，我必须要过去，求您了，让我过去。”

“答应老师，无论看见什么，发生什么事情，你都得让大姐和老师我来处理，行吗？”

李涵不断点头，可以看见泪水已经充满了眼眶，稍一不慎，就会滑落下来。心急如焚，脚下如有火炭在烤着，他一刻也不想停留。秋平看他已经稳住了情绪，才敢拉着他的手，左避右闪地穿过群众形成的人墙。

好不容易才来到警察设下的警戒带前。

秋平找到了当值的警察，向他询问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情。李涵在一旁，边听警察怎么说，边向家里的方向探视。

“刚才有三名可疑人物上门追债，十分凶悍，他们怒骂声不断，加上骇人的敲门声，惊动了邻居。是市民打电话报的警。”

“现在呢？现在情况如何？”

“有人受了伤，还有一人坠楼，情况不明。”

坠楼？天啊！会是谁？

“警察叔叔，是谁？坠楼的人是谁？”李涵的泪水夺眶而出，双唇颤抖的厉害，几乎无法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不知道。我让你们进去，负责的警官在里面，你们自己问他。”

秋平感觉体内的血液霎时间沸腾，可是体温却直往下降，两条腿有点不听使唤，发软发抖。一旁的李涵更是不知所措，嘴巴成O型，喉咙里发出类似呻吟的声音。

“走，我们进去看看。”必须挺住，这时候必须撑过去，绝对不能倒下。

推拽着使不上力的双腿，拉着脸色比蜡像更加没有生气的李涵，找到了露易莎。她旁边的应该就是负责这起事件的警官。

上一次面对这种场合，是秋平一个患上重度忧郁症的个案，在辅导她的过程中，个案的情况反反复复。有精神科医生共同合作协助，心理辅导配以精神科药物治疗，可惜个案还是敌不过忧郁症的困扰和攻击–走上了绝路。她死前，打了一通电话给秋平。这是她答应秋平的，也是秋平为个案设的最后一道防线。

秋平竭尽所能，一面用免提手机劝导，尝试说服个案别做傻事，一面以最快速度赶去现场。

虽然出门前已经请巧茗报警，可是到了现场，当时的场面就有如今天一般。

那一次的冲击，花了秋平大半年的时间来自我调适，自我辅导。

今天遇上类似的场面，似曾相识的氛围，她分不清现在自己的反应是之前个案自杀带来的PTSD(Post 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创伤后压力症候群，还是多年来处理危机个案导致自己出现替代性创伤（Vicarious Trauma）。又或者是当事人跟自己徒弟是至亲。

伤者和坠楼者均送到医院，涉案者也被带走了。房子是案发现场，被封锁。现在回家，没有意义。

秋平带着露易莎和李涵，离开现场，赶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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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易莎虽然把李涵安排住在学校宿舍，可是他时不时会回来看父母。

今天，他上了楼，在距离家门还有10米左右，就见到三个目露凶光的彪形大汉在大力捶打大门。嘴里不断往屋内呐喊说脏话，说什么再不还钱，小心儿子那一天出门就回不了家。

用李涵来威胁他们两老。

年轻人，血气方刚，本来还想看看四周围有没有可以用作武器的，一听到他们说要用自己来威胁妈妈。李涵立刻放弃自己那愚笨的想法，以卵击石，太笨了。

躲到角落打电话给姐姐，没有接通。

W520的电话又没有对外公布，在网页等都无法找的到。

情急之下，打车去找露易莎。

对于一个高中生，看到那样的情况，他担心的是父母亲可能会受伤。却无论如何没有想过会闹出人命。

自己当时是不是应该留下来？我怎么没有想到要报警？

看着李涵用双手抓着头发，用力拉扯，把头皮都快扯上来了。秋平见状不对，抓住他的双手，双眼盯着他，“李涵，李涵，看着我！”

直到李涵抬头看她，秋平才接着说，“你来找我们是正确的，你做的很好。你没有让自己以身犯险，让我们少了一份担心。保护好自己是你的责任。其它的不是你的责任，知道吗？”

李涵双眼无神，眼神呆滞地望着秋平。泪水川流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