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雨滴哗啦啦地响着，给整个空气都增添了一些湿润的气息。水仙使劲闻着这股潮湿又沁人心脾的味道，希望自己能像人类那样茁壮成长。尽管，人们说的成长通常是心里上的成熟，但为什么要给心灵加上成熟这样的定义呢？思想只是思想，为什么要把这些思想分成三六九等呢？难道饱经挫折之后的思想就真的比什么都没有经历过的思想高贵一些吗？我们需要的不是成熟，不是成长，而是学会世界上的隐形规则。正如对老师们的评价，在“基本”和“不太好”这两栏打勾的都是不够成熟的，必须要全都打上“非常好”。这些外界强加给的成熟很可能不会给花朵们带来真正的成长，只是给它们内心的萌芽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符合检测指标的土壤。而这些被盖住了萌芽会随着花朵的茁壮成长在土壤当中蠢蠢欲动，即便不能冒出头来，深层的根也早已被搅得天翻地覆。它们等待的，只是一个恰当的时机罢了。

远处，两三个人逆着人群，来到了公园的小草坪，坐在了一颗大树下。水仙仰头望着离得非常近却又距它十分遥远的人们，心中的雨滴模糊了双眼。

“您能说一下将来对本市的期望吗？”一个记者拿着话筒对一个身着西装的男士说道。

水仙已经听不懂这些其他生物的语言了，它只听到一阵衰败唯美的催眠曲。一支正式动听华丽且虚无的曲子，在镜头面前演奏着，给整个草坪都增添了一种毁灭而美好的气息。

“今年的排水系统颇有成效，”西装男说道，“预计今年将加大投入，扩大投资到一百亿元。”

雨朦朦胧胧地停了，太阳的光影还是有些微弱。远处的工人已经开始处理起公园的杂草来。

“去年投入了四十亿元，您能说一下具体明细吗？”这个举着话筒问道。

西装男迟疑了一下，显然这个问题不是先前小本子上的内容。“具体明细有关部门将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他冷冷地回答道。

水仙看见旁边的随行直播测试人员的屏幕上已经出现了网友的争议行话语。它的内心一阵激动，眼睛又朦胧了起来，仿佛看见直播活动已经结束，身边回归一片清净。

远处工人还在敬业地割着草，他们试图在太阳落山前将这些草割完。水仙坐在湿漉漉的草丛里，静静地欣赏着远处原本用来跳广场舞的草地。不管是谁指使，这个女记者的结局很可能就是那片绿油油的杂草。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天空还是一如既往地薄薄的一层蓝，中间还带有奶油般的轻纱。远处的夕阳变得有点火红，依旧那么美好。

远处汽车鸣叫的声音是那么地热烈，似乎在欢迎着什么。水仙的心中升起一阵莫名的恐惧。它一直将自己视作宇宙间的一颗粒子，可要是工人真的收割到这里来了呢？不可能的！它在心中安慰着自己说道，“不是所有人都会那样认真仔细。”这不是真正关于仔细的一个严肃话题，它关于金钱和管理者。如果它真的会遭此厄运，那只能说明西装男真的会在社交媒体上放出明细。

水仙想到了万能的宇宙，却没有想到一只宠物的大脚掌落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