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拆

“小素，你还有心思在这里荡秋千啊？你家都要被拆掉了。”

说话的人是三婶。

她不知什么时候到幼儿园的厨房里做事了。幼儿园已经放寒假，但后勤部门还在搞大扫除，三婶头戴着厨师的白帽子，衣袖也戴着一双白色袖套，手上拿着盛菜的钢盆用铁钨丝不停地擦洗着。盆有些大，有三婶大半个人那么大，白色的泡沫顺着盆的边沿滴落下来，在本就湿哒哒的地上绽放开来。

胡桐脑海中一片空白，被后面推的胡轩推的越来越高，耳边的风声也越来越大。

什么？什么要拆掉？

“噗通”一声，胡桐从秋千上一屁股跌落坐在了草丛上。

一旁的等待的胡欢见此，赶紧说：“换我了，我也要玩。”

胡桐跑到厨房门口，隔着已经在地上形成小河流的泡沫水问：“老三婶婶，什么要拆了？”

“你家啊，你还不回去看看，你家门口都写上拆了。”

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到家门口，一间门面的白色透明玻璃门两边分别用红色艺术体贴着“欢迎”、“光临”。过去不认字的胡桐一直以为是“欢迎”、“欢迎”，为此还和隔壁的阿梅争论了好久呢。另一间门面是半人高贴满长方形瓷砖的墙，墙上是四扇深蓝色的玻璃，贴着“飞禽走兽”、“山珍海味”、“琳琅满目”、“应有尽有”，玻璃后是网格状可收缩的防盗窗。

本来家里没装防盗窗，也没有养狗。但就在一夜间，家中的电视，冰箱，柜台里白天挣的零钱都被洗劫一空。真是一毛没给剩，还将家中翻的如战后场。

那时候电视可贵了，尤其是那好几千的“牡丹”牌电视机，可把父亲心疼坏了。反复说了快一个月，即使后来买了更大一点的电视，都没能挽回父亲的遗憾。

父亲时常在打开电视的时候感叹：“哎，这个新电视就是没有原来那个好，还高一截，害我把我做的电视柜都裁掉一截。”

那个电视柜是为了那台电视专门做的，正好完美藏下电视的“大屁股”。但就在一夜之间消失了。

胡桐却觉得比原来那个好，因为这个是胡桐陪着去买的，也参与了一份子呢。

父亲继续感叹：“哎，光贵了，技术一点没长进，原来那台我们坐门口吃饭都能遥控到呢。”

说起这，父亲就演示给胡桐看，走出门口：“原来正着遥，反着遥，都能遥控到。你看现在不行了。”

……

胡桐又绕着家转了一圈，连后面猪棚都没有放过呢。猪棚上方的稻草摇摇欲坠，泥墙还是坑坑洼洼的土黄色。木门上为了点缀，父亲还在上面贴了“福”字。里面的鸡鸭们，“叽叽喳喳”，“嘎嘎”个不停。但并没有看到三婶所说的“拆”字。还是和过去一模一样，没有改变，这才放下心来。

“老妈，老妈。为什么老三婶婶说我们家要拆了，还说家门口都写上‘拆’了，可把我吓一跳。”

母亲正在将中午的剩菜倒给住着贴好瓷砖房间的猪吃。胡桐的房间都只是水泥地面呢。

“政府是有人来说了，我们还没同意呢。”

“为什么老三婶婶都晓得了，我却不晓得。”

“我也不晓得她怎么晓得的，估计听别人说的吧。”

说话间，隔壁的阿梅来找胡桐一起看电视。阿梅长得白白瘦瘦，大大的双眼皮，乌黑的的眼珠忽闪忽闪的很是讨人喜欢。大人们也总夸哎呀，这女孩子长得真白，皮肤真好，真好看啊。连胡桐父母都常对着胡桐感叹：“以前你姐姐出生的时候，所有人都夸你姐姐长得白净好看。但都没阿梅皮肤那么好，白里透粉。”

胡桐每每听此话都不耐烦至极，常愤愤道：“别人都好看，都白，就我漆黑行了吧。”

父亲见此就会拿出一副“老父亲”的口吻和姿态：“我们可以羡慕别人，但不能嫉妒。要摆正心态，别人拥有的东西我们没有，也不是什么大事啊。”

两个女孩坐在大厅里对着电视里出现的广告评头论足。

洗发水的广告，女人甩着秀发。

“卖不出去才在这里做广告。”“假的”

新款小零食的广告。

“肯定很难吃。”“难吃。”

化妆品的广告，扑闪闪的长睫毛。

“骗人的。”“就是，骗子。”

护肤品的广告，水润白皙的肤色，精致立体的五官。胡桐打心底里想试试，把自己能变得白一些。

但还是附和道：“肯定又是假的。”“对，我们不能上当。”

电视画风一变，到了“旺仔牛奶”的广告。阿梅分析道：“这个牛奶还是好喝的，我老喝。”

“我没喝过。”

“我先不跟你看了，我要回家让我妈给我买点喝喝。”

就这样和阿梅告别后，看着家里柜台上陈列有序的饮料发呆，第一次萌生了想试试的想法。

晚饭间和父母提出这一意见，但马上被父母否决了。“又不是过年过节的喝什么饮料。”

“为什么阿梅就可以想喝就喝。”

“因为有些事情不是你眼前看到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