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黎明前的救赎
我们三人在院子里的畅谈，最终也在时间的流逝里结束了。明显可以看出大家的心情是沉重的，连阿睿那样“没心没肺”的话痨也变得沉默。优彤更是伤感极了。
我在房间里沉思着。那时已经十二点了，在思寻无果后我打了萱悦的电话。她半天没有接，于是我又接着打了好几遍，终于，她接了。
“喂，萱悦嘛？是我。”
“嗯，你终于打电话给我，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在哭，不停的哭，但在尽力隐藏，心里莫名开始一阵阵的刺痛，什么东西阻止了呼吸，这种窒息感快要了我的命，它来自于电话那端，她一定发生了什么？尽管如此，我也不能肯定她在哭。那是我第一次听见她那样说话，沙哑的声音没有了往日的情感，一股悲凉从后背爬了上来。
“对不起呀，我以为你忙，你怎么了，生病了吗？你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是不是在……”
话到嘴边又滑入了喉咙里。我在害怕什么？不想揭穿她的秘密，“她会把我当笨蛋的”，心里不停的暗示，我好像从没主动问过她什么问题？原来做惯了倾听者就不会去关心对方了，多年来已经习以为常了。
她哽咽了一下，然后缓慢的放出声来。
“我没事，谢谢你的关心，你说你的事吧，现在我是倾听者。”
“好吧。”
我把优彤的事告诉了她。以前也常常和她提起她。
“这样啊，人生里分别总是有的，不要太在意，因为总有一天你们还会相遇的，如果是这样，你想怎么做呢？”
“我不知道，但我不想干预她的选择，你以为我该做什么？”
“我……我觉得如果不能让她留下，就把想说的告诉她，让她记住你，至少不会留下遗憾。”
听她这么一说，我脑子开始了回忆，从第一次见她，到现在。甜美的笑容，蓝色的发带，乖巧又带点呆萌的样子。她总是义无反顾地支持我，每当困难出现时，她总是陪在我身边。转念一下，我究竟把她当成了什么？或者说对她的感情是什么样的？
“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女孩？”
电话里突然出现的问题凝固了周围的空气。短短的几个月就能喜欢上她吗？“喜欢”是什么，难道仅仅是好感吗？以前本以为自己是个比较冷血的人，这种事情对我而言是无聊至极的，而此刻我犹豫了。
“我……我不知道。”
“这个你都不知道吗？真是笨蛋呀！你对她的感觉是这样的？虽然我不想这么问你的秘密，但既然你都说了，就让我八卦一下吧。”
“怎么说呢？不知道是不是像你说的那样，只是很希望她能一直在身边，有她在时，心里就特别温暖，就像看着星星时的感觉，想把它摘下来，关在心里。”
她沉默了大概十秒。
“这就是喜欢呀，你喜欢她，好笨呀。”
我喜欢孙优彤，虽然她那样说了，但还是不敢保证这不是青春期的特有反应，可我愿意相信这是真的。人类的情感好复杂，来的快，去的也快，而对于异性的情感，是生活里最耳熟能详的，经常听见同学们之间讨论某两人的事。
第一次见到她，就觉得很熟悉，“一见钟情”就是这个吗？对于信命的我来说，自然相信世界的某些东西是注定的。想了一会儿，终于在犹豫中确定了思考这么久的答案，没想到，才认识她不到一个学期就喜欢她了，更没想到的是又要分开了。
“对呀，可能吧，我喜欢她，很久以前就喜欢她了。”
她久久没有说话，又沉默了差不多半分钟，可能连她也在觉得我蠢吧。如果这是事实，自然不用解释。
“萱悦，萱悦……”
“哦……我……我在的，不错呀，恭喜你，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真好，要好好珍惜哦。”
“可不知道她对我是怎么的看法？我……”
“不用担心，她一定是喜欢你的，而且她一直是像星星一样陪着你身边的，可能不会一直看见，却早已决定了守护你，不要多想，相信我，是这样的，世界上有很多人都喜欢着你。”
“你的话我听起来怪怪的，但还是很感动，谢谢你；我决定了，不管她怎么想，我都得把我的心思告诉她。”
“嗯，挺好的，加油，一定会成功的，我有事就先挂了……”
还没等我对她再说谢谢，她已经挂了，“什么事这么急呢？”
我在美好里度过了那一晚。
2018年5月19日星期六晴
黑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丽，总是那么无情，一会儿狂风大雨，一会儿万里无云，没有星星的时候，和白昼又有何区别？
爸妈今天没有说过一句话，他们商量好了，在三天后正式离婚，那时我开始埋怨老爸的妥协，和妈妈的刻薄，不过，仔细一下，既然已经不能继续了，强行在一起，只会伤害一家人。对于我和谁一起的问题，他们把选择权给了我，那是爸妈好不容易的一致意见。可惜不能再补救了，只能放弃。他们骗了我，我也骗了他们，假装不知道是无法逃避的。老爸和我说了很多话，主要是在了安慰我，怕我受刺激，其实是他多虑了，生活已经很糟了，还有什么事能刺激到我这种人呢？我可是爱笑的女孩。
今天经过了一个医院，那里看起来异常安静，安静到让人觉得可怕，没有一点生气，那样的环境，我想：即使再喜欢宁静的人也会讨厌的。
小灵疏远了我，我也躲着她。没事的，痛苦的事都会随着时钟的转动被消灭的，祝愿小灵早点好起来。
还有，真心为那个“笨蛋”祈祷，请幸运降临在他身上。这是最近发生的最棒的事了。“我喜欢她，很久以前就喜欢她了”，多么熟悉的话，说这句话的人一定非常非常认真。从他嘴里听见，我真的好感动，好感动，感动到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浸湿眼眶，洗刷脸上的每一寸肌肤。
还能写什么呢？可能暂时只想到这些吧。我说别人是“笨蛋”，可自己却犯了更多傻。生活呀，还能烂成什么样呢？
好了，睡觉的时候又到了，我要停笔了。好好睡一觉，迎接那个只属于我的明天。
星期天的下午，太阳被高山阻挡，让大地变得不那么亮，这与电影里的分别场景完全不同，根本没有那种悲凉感，他俩一定也和我一样，为此感到愉快。我们三人不约而同地聊了起来。原本我想一大早就向她说的，可是一直犹豫，直到现在。
一辆小轿车从公路上开下来，我们三个站在李老伯的家前，旁边是一大堆行李，整个房子变得很冷清。看门狗看着房子，流出热泪，仿佛在道别。轿车来了，停在我们面前，下来两个中年人，一男一女，男人高高瘦瘦的，穿着一身西装，像城里的上班族，大概也就二十多岁。女人看上去很年轻，可能也是不到三十岁，笑起来很温柔，打扮的很时髦，刚开始我以为是优彤姐姐。
“妈妈，小叔。”
那个女人竟然是她妈妈，这把我们吓了一跳，她们除了五官很像外，再也找不到其他证据。我和阿睿和他们打了招呼，他们热情的回应，尽是赞美之词，这样的口才真让人羡慕。
“彤彤，这才不到一年不见，你就长这么大了呀，越来越漂亮了，还有这两个男生也好帅。”
“嘻嘻，小叔，你也很帅……”
“优彤，爸爸，你们先和优彤小叔把行李搬上车吧，我去学校向老师说当面说声谢谢，他们应该还在学校吧？”
“在的，昨天我去打球时还看见了，阿姨我给你带路吧！”
“好的，谢谢，麻烦了。”
阿姨和阿睿去了学校，我们剩下的人开始搬行李上车。他们的行李很少，只有几个箱子，而且大部分是优彤的东西，我们很快就搬完了，李老伯抱着狗子上了车，她小叔在附近走了起来，嘴里不停的说着感叹农村的美好的话。
那刻，我非常紧张，全身开始出汗，汗水滴在地上，发出的响声回想在耳边，“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心里一直在暗示，可难道要我这么明目张胆吗？这时优彤突然说要回房子拿一件东西，还把我拽了进去。
那房间里，很多东西都被搬走了，里面很整洁，墙上贴着几张某明星的海报，窗户是开着了的。空气中飘着大自然的香味。
“说吧，你不是想对我说什么吗？”
“优彤，你怎么知道的？”
“你那表情、动作、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告诉了我，想说什么现在就说吧。”
“这个……这个，我……说不出口。”
我故意把脸歪着，不敢直视她，又会趁她不注意时，偷偷看几眼。
“有什么说不出口的，我们不是朋友吗？记得吗？你说的，朋友之间想说什么就大胆的说出来吧。”
“但我……我还……”
“不说算了，一个大男生，扭扭捏捏的，没想到你这么胆小。”
优彤有些生气，她转身就想要离开，我想抓住她的手，然后说出来，可那时手完全不停使唤，它僵硬了。心脏在剧烈的跳动，大脑还在催促，“快没机会了，快说呀”，然而两块嘴唇像被粘住了似的，闭的死死的，难道我还是以前那个胆小鬼吗？不，还要逃避到什么时候？错失多少机会？心里的不甘沸腾了。
她的一只脚迈出了大门。
“我喜欢你。”
完全不知道是怎么说出来的，我甚至觉得很恶心，当然是说自己，不是这件事。告别对我而言好难啊。
她停住了。空气凝固了，房间里没有了声音。我担心着那冲动的话会不会破坏掉我们之间仅存的一点关系？
“优彤，你呢？”
“我……我……”
她慢慢转过身来，眼泪从脸颊上流过，风从我们之间吹过，像要形成一道围墙，我内心更加忐忑不安，真想冲过去，抱住她。
“我……我，抱歉，没想到你会说这个，现在……我很乱，不知道怎么回答你，请让我想想行吗？”
“当然行，多久都可以。”
我们彼此相互看了五分钟，她的眼里满是不安。
“彤彤，快出来，妈妈回来了，我们要走了。”
她很快跑了出去，我停了三秒后也追了上去。阿睿和阿姨回来了，她小叔已经上了车。
“走吧，优彤。”
“妈妈，你先上车，我和朋友们再说几句话。”
“好，那个，再次感谢你带我去学校，那么，再见了。”
“嗯，阿姨再见。”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她还是流着残余的眼泪。阿睿眼中也有泪滴，真是少见的场景。
“没必要搞得这么伤感吧？我可受不了这样。”
阿睿转身蹲在了地上，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她好美，那张脸，永远也不能忘记。
“那么，赵睿，白祷砝，我们以后见咯，欢迎来湖宁找我，我也会来找你们的，记得常联系喔。”
她转身上了车，车子开动了，走了，走远了。我们静静的望着她离去，消失在太阳的微光里，阿睿站起来大喊。
“再见，李老伯，学委。”
看见车子远去的影子，心里很难受，仿佛失去了什么，难道我们之间就这样结束了吗？不，我相信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们一定能够再次遇见，她会告诉我想要的答案。
接下来的几天，早上听不见狗的叫声，回家的路上失去了熟悉的声音。我们做什么都变得心不在焉。
“白祷砝，认真听课。”
“对不起，老师。”
“还有，旁边的同学叫一下赵睿，这么连你也……”
随着我成绩的提升，老师们对我的看法改观了很多，我得到了不少关注，和班上的同学，全校的同学的相处也变得有趣了很多。短短的几个月，我的身边发生了好多变化，让人有些措手不及。特别是此刻，有种失落感，又变得和最开始一样了，漫不经心地生活，完全高兴不起来。
经过办公室，偶然听见王老师在接电话。
“亲爱的，周末去哪里呀？”
“笨蛋，那不是还早吗？你脑子在想什么？算了，不说了，挂了，对了，照顾好自己，笨蛋。”
老师的脸变红了。我赶紧离开，看来我发现了什么秘密，脑子里还在构想被其他人知道会是这样的情景。
突然，一道灵光闪光，脑子里出现两个字“笨蛋”，“好熟悉，在什么地方听过呢？”
晚上，我想起了萱悦，不知怎么的突然有很多话想要问她，可不管是发消息，还是打电话，都没有回应，电话关机，消息没回。我以为遇到了是上次的情况，想说服自己不要过多在意，却始终找不到，这是什么了？
接下来的一个周我都没有她的消息，她像从我的世界消失了，又像我从来没认识这个人一样联系不上。我越来越不安，越来越想见她，那种感觉越来越迫切，如同空气一般。我无心学习，无心做事，对她的担心超过了对优彤的思念。不知不觉中，我对她的情感已经那么深了。“快回答我，我们还没见过面呀！”
5月27日的晚上，我做了个关于她的噩梦，她在我面前消失了，我呼喊，再呼喊，喉咙不能发声，她彻底消失了。我掉进了海里，快要被淹死。我被噩梦惊醒。那种窒息感，那种心跳声，简直是为折磨人而产生的。
于是我决定提前去湖宁找她，还要去给优彤一个惊喜。“我一定要找到你。”
第二天早上留下字条，我踏上了去市里的客车。老师、同学、妈妈对此毫不知情。达尾镇渐渐从身后消失。坐在车里，听着歌，看着手机上的地图，全程286.2公里，这是一段漫长的寻找之路。因为有些晕车的原因，我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喂，小兄弟，到站了，快醒醒，快醒醒。”
一个乘客叫醒了我，车子停在一个很大的车站里，乘客陆续下车。我不自觉的看了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了。可能是因为睡得太久，脑袋很痛，昏昏沉沉的。我下了车，拿上我的背包，跟在同行的人的后面。
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以前我最多只去过县城。地图上显示这里离湖宁还有170多公里。我顺利出了汽车站。
我沿着指示牌走，一条很长的走廊，可没想到它的尽头是一条死路，我急忙掉头，又从另一个出口出去，那里停满了公交车，我马上查看了城市公交线路。“412”，坐这个就能去高铁站了。等了半天，可那里根本就没有“412”。
“小兄弟，你要去哪里？要不要搭出租车？”
一个穿黑色衣服的中午男子突然站在了我面前。
“好呀。”
公交车迟迟不来，没办法，只能搭出租车，我只想快点。他把我带到了一条大马路上，旁边一个临时停车场停了几辆出租车。我坐上了他的车。
“去哪里？小兄弟。”
“高铁站。”
“高铁站呀，离这里不远，十几分钟就到了。”
他和我闲谈了几句。
“我说，你这是要去哪里呀？”
“湖宁。”
“湖宁，离这里挺远的，不过坐高铁就很近了，你去哪里干什么？我看你这么小，不可能是离家出走吧！”
“不是，只是去找一个人。”
“小兄弟，我开玩笑的，别那么认真。”他哈哈大笑了起来。
车子穿行在各条千篇一律的街道上，过了大约二十分钟，终于到了高铁站。
“师傅，谢谢，多少钱？”
“小兄弟，这上面写着多少钱就是多少钱呀？”
他指着打表器“悠闲”的说，一边还在问周围的路人要去哪里。打表器上写着“43”，我早听说过出租车很贵，没想到怎么贵？我给了钱，下了车，他迅速开车离开了。
微风拂过，太阳变得强烈。
“好大的车站，这就是高铁站呀！萱悦，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