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看到这张脸的瞬间，她瞳孔猛然一缩，巨大的冲击扑面而来。
鹤安市医学院解剖教室的空气，如往常一样，弥漫着浓烈的福尔马林的味道，有些呛鼻子。
颜小弯也如往常一样，穿上白大褂，虔诚地向大体老师——也就是捐献者的遗体，躬身默哀完后，就径直拿起手术刀面不改色地开始今天的解剖课程。
现在是考试前的紧要关头，虽然颜小弯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但她却丝毫不敢松懈，秉承着对医学的严谨态度，虚心向老师请教，反复巩固知识点。
今天的到课率并不高，周围零零散散坐着的几个小组同学一边看着她的动作，一边小声讨论着昨晚发生的恐怖事件。仔细说起来，关于解剖室的各类惊悚荒诞的传言也不少，但医学院的学生接触尸体接触得多了，信奉科学，对鬼神之说往往也不以为意一笑置之。
但昨晚，有人亲眼看见了原以为只会发生在恐怖小说里的事件。
经过口口相传，这个事件在整个医学院迅速升温，恐怖的气氛蔓延开来，纵使老师反复解释那只不过是一场意外，但还是有好些个胆子小的学生装病不肯来解剖楼上课。
他们细细碎碎的说话声，惊扰了正在认真解剖肺部的颜小弯，她动作一停：“你们到底是来上课的，还是来讨论八卦的？”
她虽然语气淡淡的没什么起伏，却让一个说得起劲的女生瞬间奓毛：“你什么意思啊？这是什么态度？”
另一个女生拉住奓毛女生，劝道：“算了，别跟她计较。”
那女生口中的“她”自然就是颜小弯。
颜小弯的性子有些古怪，平时就不太和同学们交流，说得好听叫高冷，说得不好听叫不近人情，她对周遭发生的事情向来不太在乎。
颜小弯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回话。
头发花白的老师终于发现了气氛的异样，停下讲解，严厉地咳嗽一声：“这是在解剖室，对大体老师放尊重一点儿，有矛盾课后再解决。”
同学们渐渐安静下来，可奓毛女生还在愤愤不平地小声吐槽：“就她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装什么清高啊？”
“好了，好了，别说了，别说了……”
颜小弯动作一顿，放下手术刀，开始摘手套。这番动作吓得奓毛女生一愣：“你想干什么？”
颜小弯看也没看她，冲老师说：“老师，我去趟洗手间。”
老师随意地挥挥手：“去吧。”
颜小弯打开水龙头，将一大捧冰凉的水浇在脸上，望着镜子里湿漉漉的自己，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她的思绪霎时间飘回了昨晚那个传闻中的恐怖事件的现场。
她也是昨晚那起“恐怖事件”的目击者之一。
昨晚，八点三十分。
颜小弯又一次加班加点解剖到了这个时候，她完成最后一个步骤后，疲惫地长舒了一口气，活动了一下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而僵硬的四肢。
解剖课时间太短，加班加点的现象非常多，但加班到这个点的也委实少见，好在颜小弯成绩优异，解剖课的老师也颇为喜欢她，便将解剖室的钥匙交给了她。
学霸嘛，老师们对他们总是异常宽容的。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颜小弯讶异地回过头，正好看到夜跑完毕的室友陆翩芸言笑晏晏地站在门口。
“隔老远就看到五楼亮着灯，我一猜就知道是你。”
两人边走边聊。
“我听说学院里名望很高的那位赵教授前几天去世了，他的家属依照他的遗言，将遗体捐献给医学院，现在遗体就放置在二楼。”陆翩芸一脸崇拜，“赵教授将一生都奉献给医学、奉献给了学院，真是让人肃然起敬哪。”
颜小弯一贯冷淡的表情也松动了些许：“我也听说过赵教授，听说他在好几个领域都有不俗的成就，特别值得我们学习，比如……”
“颜小弯！”陆翩芸好笑地打断她，“你怎么每次都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
颜小弯顿了顿，继续说：“比如他虽然主攻西方医学，却在传统医学领域也颇有建树，特别是中医学……”
陆翩芸笑得更厉害了。
两人恰好下到二楼，好奇心使然，陆翩芸朝那个停放了赵教授遗体的房间窗户看了一眼。不看不打紧，这一看让她的动作猛地僵住了。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户，嘴唇微微颤抖，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裸露的手臂上甚至不由自主地冒出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颜小弯见她反应奇怪，也随着她的目光往里面看去，霎时，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蔓延至全身。
原本黑漆漆的房间被风掀开一角窗帘，皎洁的月光倾洒进来，原本放置尸体的柜子也被掀开一角，柜子的旁边则静静站着一个穿白色衣服的男人，他身上的衣服看起来湿漉漉的，胸膛也微微起伏，似在呼吸。
看起来，那男人就像是刚从柜子里爬出来一样，不由得让人浮想联翩，想起《聊斋》里的精怪故事——死去的老人变成了年轻的精怪男子……
夜晚的解剖楼，除了颜小弯这种胆子大什么也不怕的学霸外，基本没有人会来，更何况是独自待在不开灯的房间里。
陆翩芸不由自主地伸出手紧紧攥住颜小弯的手臂，攥得颜小弯发疼。两人迫切地想逃，脚却死死地钉在地上，怎么也动弹不了。
不知是不是她们发出的动静惊动了那男人，他缓缓侧头，露出一张年轻的脸，精致而英挺的眉眼，唇畔边浮着若有似无的微笑，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下更加吓人，像极了鬼魅精怪。
看到这张脸的瞬间，颜小弯瞳孔猛然一缩，巨大的冲击扑面而来——不是害怕，而是一种极度震惊和极度兴奋交织在一起的战栗感。
这种战栗感一层一层地涌上她的大脑皮层，刺激得她心中的情绪无处宣泄。
她手指微抖，下意识地掏出手机对准窗口。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拍照留下证据。
那个男人的脸，她怎么也不会认错。
她怎么敢认错？！
她默默在心底一遍遍念叨着那张面孔的主人的名字，那是覃洲木……覃洲木……
此时，颜小弯身旁的陆翩芸终于承受不住巨大的冲击，脸色惨白地跌倒在地，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尖锐的尖叫充斥了整个大楼。
颜小弯被她吓了一大跳，来不及多想，匆匆收起手机，手忙脚乱地扶起她。
附近好几个学生循声找了过来，可跌坐在地上的陆翩芸还在口不择言地叫嚷着“有鬼”。
一场混乱后，几个学生强行打开那个房间的门进去查看，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那诡异的男子不见了踪影。柜子里空荡荡的，除了微微漾起波纹的福尔马林液体外，什么也没有。
赵教授的尸体也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