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公七年
【經】七年春王三月,叔姬歸於紀。(《評林》眉)孫復:“媵書者,爲莊十一年歸于酅起。”滕侯卒。夏,城中丘。(《評林》眉)湛若水:“‘城中丘’,左氏曰:‘書,不時也。’《公羊》曰:‘以重書也。’愚謂二説皆是也。事孰爲重?愛民爲重;愛民孰重,以時爲重。”齊侯使其弟年來聘。秋,公伐邾。冬,天王使凡伯來聘。戎伐凡伯于楚丘以歸。(《評林》眉)《傳説彙纂》:“《穀梁》謂:‘以歸猶愈於執。’杜預因以爲非執,其義勝《公羊》多矣。古者君行師從,卿行旅從,諸家謂一人而曰伐,似亦未合。但相沿已久,今姑仍之。”
【傳】七年春,滕侯卒。不書名,未同盟也。凡諸侯同盟,於是稱名,故薨則赴以名,告終、(稱)嗣也,以繼好息民,謂之禮經。(《測義》夾)愚按:《春秋》諸侯卒不同盟者五十二人,不書名者才九人爾,凡例可盡信乎?《公羊》云:“不名,微國也。”《穀梁》云:“狄道也。”恐皆非也。惟程子云史闕文,庶幾得之。(《左繡》尾)“告終”、“稱嗣”、“繼好”、“息民”,本有四意,平分則板。“也”字一拖,“以”字一接,筆法松活可喜。(《評林》眉)按:注:“薨,背。”字新。李密《陳情表》曰:“慈父見背。”《小學紺珠》:“《春秋》五十凡,稱凡者五十,其别四十有九,《釋例》自注:‘母弟二凡,其義不異。’”(《左傳翼》尾)“告終、稱嗣”、“繼好、息民”,乍看似四平,然“繼好、息民”實承“告終、稱嗣”來,板對不得,故用“也”字兜上,“以”字起下,一字不肯妄下,非徒嫌其平板,無端用虛字作轉接也。(王系尾)“凡”字發通部之例,餘皆倣此。
夏,城中丘。書,不時也。
齊侯使夷仲年來聘,結艾之盟也。(《測義》夾)趙鵬飛氏曰:“齊矦前年爲艾之盟,爲鄭求魯也。宋取鄭長葛而魯不救,故齊復使弟年來聘,卜進退焉。年歸反命,而鄭賂卒不至。是年秋,公故爲宋伐邾以動鄭,鄭知魯兵不空出,明年春遂以祊來歸。年之來,豈爲聘問哉?爲鄭求魯爾。”(《左繡》眉)尋盟者,恐其忘。結盟者,恐其散。
秋,宋及鄭平。七月庚申,盟於宿。公伐邾,爲宋討也。(《測義》夾)趙鵬飛氏曰:“鄭賂未至魯,故爲宋伐邾以要之,既得鄭賂,即從鄭伐邾。今日爲宋伐邾,明日爲鄭伐宋,特以賂故,而邾横罹其毒,故終隱之生,邾不復通於魯。”(《左繡》眉)敗己盟,以徇人盟,悖亦甚矣。(《左傳翼》尾)宋人以取邾田致鄭來伐,而有入郛之役,則曲在宋而不在邾。宋來告命,因其急而救之,猶之可也。既已不救,而與鄭比,又因宋及鄭平,畏宋而伐邾,欲以悅宋,而宋交終睽,徒敗元年蔑之盟,亦復何謂?邾在魯之宇下,不能庇蔭,而爲他人伐之,但不知聲罪致討時以何爲辭乎?此固不待貶絶而義自見也。
初,戎朝于周,發幣于公卿,凡伯弗賓。冬,王使凡伯來聘。還,戎伐之于楚丘以歸。(《左繡》眉)“弗賓”、“以歸”,字法簡雋,傳之所以省經也。三“于”字小小成章法。(《左傳翼》尾)天子統壹四海,諸侯宜修臣職,朝聘以時。隱在位已七年,既不朝覲,並未遣使一至天子之庭。而凡伯來聘,非王體也。凡伯舉王命以過賓于衛,而戎伐之,衛不能救,蔑先王之官,更何説之辭?以此觀之,魯、衛之無王亦甚矣。(《評林》眉)李笠翁:“戎雖夷也,顧當其發幣時,則弗可輕。天子於四夷且加賓禮,況凡伯乎?宜不旋踵而見伐也。”《增補合注》:“一人而曰伐,不與戎狄之報中國也。或云‘伐’當作‘執’,蓋字誤也。”
陳及鄭平。十二月,陳五父如鄭涖盟。壬申,及鄭伯盟,歃如忘。洩伯曰:“五父必不免,不賴盟矣。”(鍾惺眉)“歃如忘”、“不賴盟矣”,只七字,俱在言語之外,後人不能措手。(韓范夾)凡作事成敗,全係敬肆。春秋賢者專以此窺人,雖揖讓小節,尚卜治亂、度生死,況盟會之大乎?(《左繡》眉)此篇先總後分,以對爲遞格。首句陳、鄭總提,下分兩對。然陳涖鄭,而鄭斷陳人。鄭涖陳,而又斷陳國,是以陳爲主也。至一曰“不免”,一曰“將亂”,明係對説。而陳之亂,實五父爲之,故對斷之中,又以五父爲主。觀其前重後輕,前詳後略,平中帶側,用筆極圓,其圓處全在末句拖得輕活。(《評林》眉)按:兩國要信,必應賴盟,而重賴,猶萬世永賴之賴,恃賴也,注重字然。
鄭良佐如陳涖盟,辛巳,及陳侯盟,亦知陳之將亂也。(《分國》尾)陳侯長惡,遂有五父之篡立,而五父卒見殺。五父之諫陳侯,何不自勉於敬哉?(《左繡》眉)各各寫來,只三四語,而氣局渾成,愈簡愈妙。(《左傳翼》尾)陳國之亂,雖由五父,實陳侯太阿倒持所致。洩父斷五父,祗就一人決禍福。良佐則以國爲斷,蓋政令無章,奸權得以僭亂。對斷之中,似以五父爲主,而究以陳爲主,神情全在末句。以彼證此,印合如一,淡宕飄逸,絶世豐神。鄭嘗請成于陳矣,陳侯不許,今以鄭侵陳大獲,陳反求成于鄭。“及”云者,我欲之,志在陳也。陳既釋怨請平,五父嘗以親仁善鄰請陳侯,往蒞其盟,宜敬以將事,而歃乃如忘,似猶有鄭何能爲之意,其實心頭有事,志不在歃。古來亂臣賊子神魂失措,大抵如此。陳侯長惡不悛,從自及也。凡百皆然,不善先知,不必如神者而能斷也。覘人覘國,一決之於理,與談術數者自别。(《補義》眉)一“亂”字總結兩段。
鄭公子忽在王所,故陳侯請妻之。鄭伯許之,乃成昏。(王系尾)此篇敘二國之平,而“蒞盟”兩段,爲桓五年、六年陳亂伏脈。“請昏”一段,爲桓六年鄭忽辭齊昏伏脈。(闓生夾)此篇以“君多内寵,子無大援”二句爲主。昭公失國,由辭齊昏,故從昏陳敘起,想見慘澹經營之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