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辛苦衆位。

您來了，您請坐。

掌櫃的貴姓啊？

豈敢，賤姓李，没領教您納。

我賤姓周。

您貴處？

敝處是浙江。

是那一府？

湖州府。

您在那衙門行走^[1]？

我是在四川作官。

貴班次^[2]？

候補知州。

您到京裡來，有何貴幹？

我是解餉^[3]來了。

您是多喒到的京？

我到京有半個多月了。

您現在寓在那兒了？

我住在城外頭西河沿三和店裏了。

您打算用點兒甚麽東西？

我打算買一個小金馬表，可不知道您這舖子裏有没有。

有一個小金馬表，可不知道中您的意不中。

那麽您拿來我瞧瞧。

您瞧，就是這個。

這個表大一點兒，還有比這個小一點兒的没有了？

没有了，就剩了這一個馬表了。

那麽這個表要多少銀子呢？

這個表您給四十兩銀子罷。

有甚麽少頭没有？

没甚麽大少頭。

我給二十五兩銀子，怎麽樣？

您給二十五兩銀子，可買不了。

你們有好墨鏡没有？

有，您看這個墨鏡怎麽樣？

這個墨鏡有點兒綿^[4]，還有没有綿的麽？

這兒還有一個，一點兒綿也没有，您瞧瞧。

這個可以的，要賣幾兩銀子？

這個您給十兩銀子罷。

我給五兩銀子，賣不賣？

五兩銀子不行您納。

那麽這兩樣兒歸了一塊兒説，少了多少銀子不賣罷？

這兩樣兒歸一塊兒説，您給三十五兩銀子，少了我們真不敢賣了。

那麽三十五兩，我留下就是了。給你們，這是四十兩的銀票，你們今兒晚上到錢舖裏把銀子取來，把你們那三十五兩銀子刨下，下剩^[5]那五兩銀子和這兩樣兒東西，明兒早起你們打發人給我送到店裏去罷。

就是罷。

失陪了衆位。

您囘去了。

[1] 行走：任職。

[2] 班次：職位品級。［美］富善（Chauncey Goodrich）《官話萃珍》（A Character Study in Mandarin Colloquial，1898/1916）：“問作官的品職爲貴班次。”

[3] 解餉：運送錢糧。

[4] 綿：晶石上的瑕疵。

[5] 下剩：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