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語學關切

我早已有件納悶兒的事情，老想着和您説，總没遇機會，今天可趁着没事要討教討教。

是甚麽事，請您説吧。

我看敝國人和貴國人來往，常有招人不願意的地方兒，這個緣故可在那兒哪？

也没甚麽，我看貴國的人情和敝國差不多，彼此的交情倒也很投緣。您所見解的，我直猜不出是在甚麽地方來。

請您不要客氣，我因為這件事與我們國交很有切近的關係，必須請您説明了，千萬不要顧忌纔好呢。

既是如此，我就不揣冒昧的所見到的説給您，對與不對，您可不要見怪。

那有這條兒理呢？您既然肯其直説，我是感激不盡了。

凡有貴國人來到敝國，不會説話，倒無關要。惟獨會説幾句的，不知道甚麽緣故，不知不覺的那臉上就帶出瞧不起人的樣子來了。再要一交談，那分兒粗率的口吻，總却不掉。在别人已經嫌棄了，在他還以為可了不得了。據我的眼看，像這樣兒的毛^①，當翻譯的居其多數兒。是甚麽緣故呢？皆因他學話的時候兒，没跟正經人盤桓^[1]過。天天所見所聞的，都是些個市井上的土話。趕日子長了，所給薰壞了，可就不容易再改了。若用他們當翻譯，那彼此周旋之間焉能自如哪？這話還在其次。往往見那所説的支那通事^[2]，自認為熟習^[3]情形，若是一説話，那分^[4]神氣真令人難堪。雖是件小節，然而於感情上究竟不十分融恰^[5]。况且敝國人最講究的是語言，常有為説話招惹出事非來的。您説這言語一門，可是要不要？

您這番議論，真能把我們萬不可有的習氣全都給説破了。今天我真是“聞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了。凡屬要學中國話的，都應該這麽辦纔行呢。

豈敢。這無非您叫我説，我不能不隨便説説吧咧。

①：病。

[1] 盤桓：來往，交往。

[2] 通事：翻譯人員。

[3] 熟習：熟悉。

[4] 底本“分”字旁邊有草書“兒”字，列此備考。

[5] 融恰：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