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阳光的味道
“这是夏果，早熟品种，咱这儿气温低，所以熟得晚些，但也快该下树了。”宋伟说道。
“这不是咱这儿的苹果吧？”杜鹏飞指着硕大鲜红的红富士问道。
“不是，这是陕西的红富士。”在王金山和张丰收身后的洪苹果说道，“我想用它跟咱们的苹果做个对比，杜书记您也尝尝，比较一下。”
洪苹果走上前，将一个红富士切成几瓣。
杜鹏飞这才注意到洪苹果，不过他并未说什么，而是拿起一瓣红富士苹果，咬了一口，点头说道：“脆甜可口，品相又好，陕西苹果驰名中外，那是名不虚传，咱这里的苹果还真是不能比。”
“但凡水果，都有很强的地域性，江南为桔，江北为枳，苹果也是一样，看来咱村根本不适合栽种苹果树。”杜鹏飞说道，“去年苹果滞销，我就想到这个问题了，当时我就建议你们，让村民自觉砍掉苹果树，改种经济价值高、见效快的经济作物。”
“这都半年多了，苹果树砍了多少亩？”杜鹏飞环顾左右，不怒自威。
张丰收面露难色，解释道：“这些果树占地好几年了，果农年年施肥修剪，好不容易长大挂果，谁忍心说砍就砍？”
“不忍心砍，它就得年年占地！”杜鹏飞正色说道，“扶贫工作就是要雷厉风行！要彻底改变村民落后的思想，要与时俱进，才能有所成效！咱们村干部思想都不统一，态度都不端正，扶贫工作怎么开展？”
张丰收低下头，欲言又止。
王金山点头说道：“杜书记说得是！我那几亩地，苹果下了树，马上就砍！”
大家都沉默了一会儿，宋伟说道：“杜书记，村民不愿意砍树，还有一个原因，咱村的苹果树，都是前几年村里的扶贫项目，当时为了让村民栽树，村里做了很多工作。”
“好不容易做好村民们的思想工作，大伙儿才同意腾出种庄稼的地改栽苹果树的。这几年，村民都指望这些苹果树挣钱呢！”宋伟目不斜视，没有注意到张丰收制止的眼神，继续说道，“现在让砍树，那村民们的损失怎么办？”
杜鹏飞听罢，果然面色不善，厉声问道：“民生问题，岂能草率？当时是谁让村民栽苹果树的，村民们的损失就该谁来出！”
张金山看了看杜鹏飞，又看了看张丰收和宋伟，忙打圆场道：“杜……杜书记，您消消气，这个苹果树苗，是当时市里的驻村代表弄来的；栽苹果树的决定，也……也是他们做的。”
“这是推卸责任！”杜鹏飞说道，“市里下来的驻村代表，也只是起到监督帮扶作用，最后的决策权，不是还在你们这些村干部手里吗？”
“是我的责任！”张丰收说道，“是我考虑不周，给村民造成了巨大的损失，如果有更好的项目，砍伐苹果树的工作，我来做。”
宋伟听罢，皱着眉头，无奈地摇头叹息。
“我觉得咱们的苹果并不差！”洪苹果说道，“我带回来陕西最好的红富士，就是和咱们的苹果做一个比较，咱们不妨再认真品尝对比一下。”
“果农培育几年果树不容易，咱不能说砍就砍啊！”洪苹果说罢，拿起水果刀，将苹果岭上摘下来的，又小又绿的落花甜切了几个，都切成桔瓣那么大。
“还用得着比较吗？”杜鹏飞盯着洪苹果问道，“咱这里的青苹果又小又硬，颜色形状都不好，谁会买？”
“还有储存问题，人家的苹果，放半年都没有问题，咱们这儿的苹果，放半个月就生虫，怎么解决？”杜鹏飞说罢，转脸看向窗外，满脸不忿的表情，仿佛办公室里的几个人都不可理喻。
洪苹果又想到了习铭昊，“如果是他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做？”洪苹果想。
洪苹果默默将切好的苹果端起来，递到众人面前，张丰收和宋伟等人都不约而同地捏起一瓣绿苹果，放到嘴边。
苹果岭上的苹果树，都是他们亲自督促村民栽种的。
那时候，他们也曾亲自浇水、施肥、修剪，并且看着这些树苗一年年长大，现在要砍掉这些苹果树，他们也心里不舍。
况且他们是对村民拍过胸脯、打过保票的，保证栽苹果树比种庄稼强，现在让他们动员村民砍掉这些苹果树，他们还真不好办。
可是杜书记说的也是实情，苹果岭上的苹果确实个儿小、色差，不但硬，还容易生虫。
这些缺陷导致去年的苹果滞销百分之七十多，由于不能存放，剩下的最后全都沤粪了。
想到这儿，支书张丰收和村长宋伟心里都很难受，手里的一瓣苹果还未咬上一口，仿佛就已品尝到了它的坚硬苦涩。
洪苹果和王金山也每人捏了一瓣儿，他们的心情都十分沉重，这些父老乡亲们用汗水浇灌出来的果实，他们以前也没少吃，渴了、饿了啃一个，卖不出去的时候天天吃，吃到反胃，可还从来没有如此认真、庄重地品尝过。
这些被居龙湾村民们寄予厚望的盛夏的果实，虽然它们已经被判了死刑，但他们还是想认认真真地品尝一下它的味道。
洪苹果啃了一小口，细细咀嚼，不咬果皮，好像也不算硬。
果肉不能说硬，应该是比红富士更紧致爽脆。
一股香甜入喉，洪苹果感觉，传说中的琼浆甘露也不过如此。
这种绿苹果的气味，有一种高山水果特有的清香，洪苹果想到几个字：阳光的味道。
到最后，洪苹果口中只剩下果皮，硬而坚韧。
原来，都说苹果岭上的落花甜硬，是因为它果皮太硬，由于它色绿个儿小，从来没有人把它切开了吃。
洪苹果抬起头，她暗自决定，要竭尽所能保住这些苹果树。
做出这样的决定，不仅是因为这些苹果树占了几年土地，耗费了村民们的几年心血，更重要的原因是，洪苹果认为，居龙湾村的苹果一定能得到市场的认可。
洪苹果看向左右的张丰收和宋伟，发现他们嘴里也噙一片苹果皮意犹未尽。
“杜书记，您再尝尝？”洪苹果将切成片的落花甜端到杜鹏飞面前说道，“咱们这儿的落花甜，是个儿小色差，可味道不比陕西的苹果差！”
杜鹏飞回过头，看了一眼面前的盘子，说道：“还用得着尝吗？这跟青皮核桃似的，看着就没食欲，还那么硬，谁咬得动？”
洪苹果想：“大学生村官还真不好干，没有权利，没有威信。”
她能想象得到，习铭昊刚到大岭村的时候，工作肯定是更难开展的，因为他是外地人，是城里人，山村的一切他都不熟悉。
即便如此，他还是用短短的两年时间就做到了别人十几年甚至几十年都做不到的事！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洪苹果觉得自己根本不了解习铭昊，仅凭媒体上的内容来了解习铭昊，未免太笼统太肤浅了！
“有机会我一定找到他，好好请教请教！”洪苹果想，“不过现在，我还是好好想想，如果是习铭昊遇到这种情况，他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