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白家庄的媳妇
王雪的父亲,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也没有什么大的思想,听说是何美琴给介绍的对象,也就默许了。
王雪的大哥二哥,还有四哥五哥,也都没有参加意见,三哥已经回了部队,最后,还是何桂珍拍板决定,将王雪的亲事给定了。
李永年,在媒人何美琴的带领下,来到了王雪的家。
李永年拿了两条丰收烟,两瓶蒙河大曲,还有一些点心,另外,还给王雪,做了一身衣裳,还有两块手帕。
这在农村,叫做递手帕子,城里人叫做订婚。
李永年在王雪家里吃了顿饭,就回去了,临走,何桂珍还给押回去一些点心,这叫做来而不往非礼也。
这亲事就算是定下来了,就等着李永年,从部队上回来,两个人就结婚。
一转眼,就是一年过去了。
李永年,当了五年兵,从部队上复员,回了白家庄。
家里,只有三间土坯草房,还四处漏雨;李永年的父亲,李振友,七十多岁的老人了,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出身,也没有多少本事,年纪大了,管不动儿女的事情了。
李振友,是个孤儿,从小父母就都得病死了。那时候,还是大清朝时期,十岁的李振友,靠要饭、给地主家放羊、给瞎子领路过活;
听村里的老人讲,小振友,给算命的瞎子领路,瞎子看不见路,脾气急,经常用竹竿,打振友,打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小振友为了报复瞎子,就将其领到了墓地里,里面都是一个一个的坟丘,天上正下着雨,振友在嘴里喊着:先生注意了,上山了,下山了,又上山了;
振友看见前面有小水洼,他为了报复瞎子,就告诉其迈大步,后面的瞎子,一步就跨到水里面了;
小振友领着瞎子,在坟地里,转了三天三夜,最后累的瞎子,跪在地上求饶了,但是,振友也失去了解决温饱的工作;
李振友逐渐大了后,就跟着地主家当长工,由于其吃苦耐劳,任劳任怨,手艺又出类拔萃,是庄稼活的好把式,地主让其当大工,领着长工干活,日子才逐渐好了些;
李家庄有个白财主,据说,蒙河两岸,两千顷的水浇地,都是白财主家的,光是其家里的墓地,都有五百多亩,真是财大气粗啊。
白家庄的来历,就因为这块地方,是当年白财主的打谷场,一些白家的长工都在这里安了家,形成了一个小村子,就叫白家庄了。
白财主,有个管家,叫做姜善仁,靠着白财主,竟然也成了小地主,白财主家的墓地,中间有许多空闲地,姜善仁免费给种着;
姜善仁也雇请了长工,给自己家干活,其中就有那李振友,这李振友干活不惜力气,人又老实,三十多了还没有媳妇;
姜善仁有个小女儿,叫做姜翠花,只有十六岁,因为是老来女,娇惯了一些,成天的在外面疯跑,不着家,姜善仁眼看这老闺女,再不管教,马上就会出事啊,其一赌气,就跟姜翠花说,再不听话,就将你嫁给那老实人李振友。
本来是一句戏言,谁知道,这姜翠花一睹二气,竟真嫁给了李振友了。
李振友结婚的时候,都三十七八了,那姜翠花还不到十八岁。
这也许是上帝看李振友可怜,不让其绝了后,派来了姜翠花,成全了其一家人罢。
李永年靠不上年迈的父亲,只能找到村里,给划了一块宅基地,盖了三间土坯房,准备当结婚的新房。
盖房子的时候,正是农闲季节,王雪使唤几个哥哥,去给那李永年帮忙夯土,几个哥哥都是庄家把式,干的得心应手,不到一个星期,就把新房给盖好了,真是人多力量大啊!
一九六八年,国庆节到了,是王雪和李永年二人结婚的日子。
这天一大早,王雪穿上了大红的棉袄,顶着红头巾,坐上了马车,浩浩荡荡的,向十里外的白家庄行去。
父亲王成,给做了几件家具,有大衣橱,方形的衣柜,脸盆架,还有两个方凳;老娘何桂珍,用自己纺的布,给套了两床厚厚的棉被,娘说,将来闺女家生活会厚实;几个哥哥,还有几个王雪看大的侄子侄女,都来送王雪,两辆马车坐的满满当当的。
半个时辰,马车就到了白家庄。
这白家庄,面积不大,也就百多户人家,村民大部分都姓李;西面靠着蒙河,东面紧靠着国道,南面二里地外,就是李家庄公社驻地,交通非常便利;村里的人多以种菜为生,拿到集市上去换钱。因此,白家庄的人,天生脑子活,做小生意的居多。
送亲的马车,一进白家庄,只有一条大街的村子,就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大家都想沾些喜气,孩子们都想抢几块糖吃吃。
白家庄,比较红布岭,也并不富裕,很多半大的孩子,眼看都是秋天了,竟然还没穿衣服,光着屁股,跑在马车后面,只是为了从嫁妆里面,找出一块糖,或者几个一分二分的小钢镚。
一些大人们,也都是穿着补丁落补丁的衣裳,但是脸上却都充满了阳光气息,乐观主义气息,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之情。
毕竟是新社会了,国家虽然还有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但是总体还是向好的方向发展的。
就说这当下的运动吧,虽然对农村,也有一定的影响,但是整体影响不大,都是些老实巴交的农民,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的海外关系,或者复杂的成分,一些运动是搞不到老百姓头上的。
进了村子,村子中央有一块二十亩见方的池塘,里面种着半池的藕荷,此时已经看不到荷花,只有泛黄了的荷叶,和成熟的莲蓬,还坚强的站在水上。
水边,一些妇女在洗衣服、洗菜,看到马车来了,都停下手中的活计,扭头欣赏着马车上的新人。
坐在马车上的王雪,看着水边上的妇女,内心腹诽:以后俺就会加入这群,洗衣妇女队伍之中了。
过了池塘,进入一个小巷,马车刚刚能够进入,这时候,已经距离新房不远了,鞭炮开始响了起来,这叫做迎新人礼炮。
从马车上下来,有个年轻少妇,是李永年的大嫂马兰,朝王雪头上洒了三把麸子,这叫做下轿福。
到了新房,只见新房是三间土坯草房,这种房子,在六十年代的农村,非常普遍,住在里面,冬暖夏凉,非常舒适。
草房前面是一个挺大的院子,院子里,光秃秃的,只有几颗不大的,自生的老春树和梧桐树,这也怪不得李永年,他刚从部队回来,一穷二白,值得原谅。
草房是坐北朝南,院子留的是西门,还垒了一个小门楼,院子的南院墙,只是用树枝,夹了一溜篱笆墙,倒是显得很拉风的。
进了大门,马兰又是三把麸子,这叫做进门福,有些都洒进了王雪的眼里和脖子里了,这马兰嫂子真是没轻没重的;
院子里,是用沙土新垫了的地面,挺整洁的,说明这李永年挺勤快,还保持着部队上的良好作风。
此时的李永年,穿着一身中山装,已经出来迎接了,将王雪迎到了草房门口,那里摆放着一张桌子,上面点了两根红蜡烛,后面墙上,贴着大红喜字,显得喜气洋洋;草房的两个门上,还有窗户上,也都贴满了大红纸。
“新人开始举行仪式了!”一个年纪大的司仪,一声叫唤后,满院子的人,都静了下来。
“今天,是李永年同志,和王雪同志,结婚的日子,各位亲朋好友,都来一起祝福他们,祝福他们二位,百年好合,白头偕老,早生贵子!”司仪还是有一些水平的。
“下面进行结婚典礼第一项,鸣炮,奏乐!”司仪的声音刚落,院子里,就响起了鞭炮声,和锣鼓的敲打声音。
“下面进行第二项,夫妻拜堂!”司仪接着道。
“一拜天地!”
李永年和王雪,站在那里,男左女右,面向北方,拜了一拜。
“二拜高堂!”
此时,那年迈的李振友和姜翠花,已经坐在了主位上,李永年和王雪,对他们二人,深深拜了一拜,那姜翠花,每人给了一个红包,这就算是认了公公和婆婆了。
“夫妻对拜!”
李永年和王雪,相互拜了一拜。
“婚礼进行第三项,新人入洞房,大家吃喜糖!”
只见那司仪,将一个果盘里的糖果,一把一把的撒向人群,人群中,大人和孩子,皆弯腰抢拾喜糖,这叫做沾喜气。
李永年和王雪,被众青年男女,簇拥着,开始向新房内走去,那马兰突然又出现了,又是三把麸子,洒在李永年和王雪的头上,这叫做一生幸福。
进入新房里间,有一张放满了被子,铺着大红床单的喜床,王雪终于可以坐下来休息一会了。
王雪每个手里,各攥了两块袁大头,这是临上马车时,老娘塞到自己手里的,说是好让王雪压箱底用的。
李永年已经出去招待客人去了,王雪坐在床上,如同做了一场梦一般,周围坐着几个年轻的媳妇和姑娘,嘴里都吃着喜糖,脸上笑呵呵的,这叫做伴娘。
王雪从柜子里,拿出点心,分给大家吃,大家都开心的喊二嫂,说二嫂真好,人也实在呀!
终于,到半夜凌晨了,闹洞房的小伙子和伴娘们,吃了好几包点心后,才放过王雪,眼瞅着柜子里的点心,恋恋不舍的走了。
喝的醉醺醺的李永年,一步三摇的回来了,躺倒在喜床上打起了呼噜;唉,也真是难为这李永年了,里里外外的,都是自己一个人操心。
第二天,李永年和王雪,早早起了床,去给公公婆婆磕头,叫做进门礼,这就是咱中国人的孝道传承,一代一代,不能够丢失了。
三日后,王雪的哥哥,赶着马车,把其接回了红布岭,回家吃了一顿饭,就又给送回到了白家庄,这叫做三日回门,意思就是,闺女虽然出嫁了,也不能忘了娘家人。